八月练笔之十三:黄仙
双溯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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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溯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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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之水[1]
始皇30年,下邳。
书生苦闷的走在沂水圯桥头。一腔抱负的他,只能屈居于这个小镇,不知何时才有复起之时。
然而就在书生沉浸在往事中时,一不小心,许是撞到什么人了。书生连忙抬起头,是撞到了一个黄衣老者,他还未来得及道歉,这老者竟取下自己一只鞋子,扔到了桥下,“小子,是你撞掉了我的鞋,还不给我拾上来?”待得书生取来鞋子,老者又翘起脚,命书生穿鞋。
若是去年的他,书生意气定早就拂袖而去了。然而这一年来,他虽闻名遐迩,却只能四海为家,举世闻名,举世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忍住了怒火,为老者穿上了鞋,老者仰天长笑,约定日后在于桥头相会。
接下来几次的会面,书生又一次次被老者斥责,直到老者再也无法挑出他的毛病,竟拿出一本黄色册子给了书生,“读此书则可为王者师,十年后天下大乱,你可用此书兴邦立国。”书生大为惊异,这才知道遇到了高人,深深拜了九拜,“是小可唐突了。相会多次,竟还不知先生之姓名,在下张良,字子房。”老者摇着头飘然而去,“不必知晓我姓名,十三年后济北谷城山下的黄石便是老夫。”
十三年后,书生随刘邦退到济北谷城山下,竟真寻到一块黄石,“扬之水,黄石凿凿!老人果真非凡!他一袭黄衣,定是黄老之学的得道仙人!”他便命人将石头取回,之后又供奉起来。
汉高后2年,书生此时已隐居山中多年,这些年过去,沂水圯桥头那个黄衣身影却时常萦绕在他脑海,故而一直苦心研究黄老之学。他抚摸着身旁的黄色石头,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多次能听到石头仿佛在和自己说话,越来越多次眼前出现了天庭的门,门在一点点扭曲,书生迫切的想往里面看,他想看更多。
恍惚间,他看到了这扇门已打开,他出现在了仙人面前,飘然于天庭之上。无数声音向自己喃喃低语着,但自己不再有烦恼,也不在有畏惧,他……他终于找到了黄仙的踪迹……
次日,书生病逝,谥为文成侯。遵其遗嘱,黄色石头被制成无字石碑随他一同葬下。石头余料亦不可弃之,可制以为印,以梦中得名称呼:“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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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未明[2]
建宁初年,钜鹿。
“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东方未晞,颠倒裳衣!倒之颠之,自公召之。”秀才愤懑地吟唱着诗歌在山中采药。这该死的世道!如果不是这混蛋的世道,自己寒窗苦读数十年,为何屡屡不弟,甚至沦落到天没亮就进山采药补贴家用的地步!
沿着山中一路翻找,需要的药材却迟迟没有采到,“这块石头下面也没有……噫?此乃何物?”秀才惊讶的看着手中这块石头,它遍体土黄,上面却纹着奇怪的花纹,花纹上面的颜料剥脱,却无法掩饰花纹本身带有的古老神秘的气息。“许是以前什么贵族用的,不若将它留下,明天去城里寻家大户,卖个好价钱。”
是夜,朦胧间,秀才仿佛来到了仙家洞府,他看到了一位黄衣老人,碧眼童颜,手执藜杖,旁边是一个黄色无字石碑。老人指着无字石碑曰:“此名《太平要术》,汝得之,当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萌异心,必获恶报。”言讫,老人化阵清风而去。秀才对着老人所去的地方三跪九叩,“谢黄仙赠书!吾必奉黄仙为道,使天下太平!”
秀才迷蒙中惊醒,次日,家中后院不知何时矗立着一座无字石碑。然而在秀才眼中,无字石碑上竟写满了古怪晦涩的文字。
秀才就此成为了道士,他带着家中兄弟一起研读此石碑,无奈资质鲁钝,只学会了一个法术,能召来长有双翼的仙鼠。这仙鼠习性古怪,道士依照碑上的方法,重金寻来天外陨铁与银两打造了一只哨子,才能令其服从。其后,道士依照碑上晦涩的读音里给它起了个名,曰“白阿吉[3]”。
三人日夜研习,对黄色石头爱不释手,状若疯魔。“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东方未晞,颠倒裳衣!倒之颠之,自公召之。折柳樊圃,狂夫瞿瞿。不能辰夜,不夙则莫。”
中平元年,道士将自己封为“天公将军”,二弟封为“地公将军”,三弟封为“人公将军”,而“白阿吉”亦有封号,称“白公将军”。在这个一直没有等来天明的世界里,道士向天下宣布:“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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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天之命[4]
洪武十二年,南京。
“父亲,唤儿何事?”青年来到父亲的书房,但见数日来一直眉头紧锁的父亲竟然喜笑颜开,把自己拉到书桌旁,“瞧为父得到了什么。”青年定眼望去,桌上放着一方黄色的石印,上面画着古怪而神秘的图案,除了颜料颜色的斑驳外,透着一股亘古不变的古老气息。
“父亲,此乃何物?”
父亲捋着胡须,春风满面,“此乃高人献给我的异宝,昔日吴太祖孙仲谋宫中之物,据说是其早年大破黄巾军时从张角处所得的宝物,随孙权迁都建邺之时带来于此,后失迭于战乱,没想到归于我手,当是天命所归。”
青年连忙伸手捂住嘴,四处张望了一番,又急又气道,“父亲,这话可不能乱说,当心隔墙有耳!”转念,他又留意到父亲一开始的话,“高人?什么样的高人?他现在在那里。”
父亲哈哈大笑,“吾儿安心,这里都是自己人,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那人一袭黄衣,许是修行黄老之道的高人,献完宝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为父还未打听到其身份和下落,但想必这种高人,不求赏赐,一味去寻还怕恼了他们。”
青年本来还欲继续深究此事,然而当晚发生的事情,让他再也没有时间顾及。当晚,父亲梦中不断呓语,突然从梦中醒来,说仙人赐祥瑞于自己,便连夜叫下人在院内仔细挖掘,没想到没有几下便涌出甘泉来,再往下挖,竟当真挖出一个巨大的黄色无字石碑。
父亲的笑声在夜里愈发张狂狠戾,青年却更加不安起来,他敏锐的感觉到这并不是什么祥瑞,府内的灯光火光映照着父亲骄横的脸,然而在灯光之外看不见的阴影里,好像有什么在偷偷的窥探自己。
“此乃天打的喜事,明日,吾会共邀韩国公、永昌侯[5],共赏此祥瑞!可惜诚意伯刘基不在了,不然还能叫上他,说说这石碑有什么来历和说法。”
此后每日,这宰相府中来往者络绎不绝,要么代表李姓,要么代表蓝姓。那个性情儒雅的父亲就如同变了个人,他们在内避着青年窃窃私语,在外位极人臣,放肆无忌。
不,窃窃私语的并不只有他们,青年能清晰的感觉到,还有其他什么东西。那些东西就躲在暗处,躲在阴影里,躲在角落里,甚至躲在皇城里,躲在更远的地方。但他们的气息是如此的令人熟悉,令人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青年的睡眠越来越差,他直离破碎的梦里,总是隔着一片雾气,那雾气在一天天的变淡,那窥探感和熟悉感却越来越强烈,他有种预感,也许当那雾气完全消散之时,就是答案揭晓之日。
转眼已是次年,青年在马车里虚弱的喘息,喘息中他又浑浑噩噩的睡去了。雾气消散了,这一次,他看清了,那里是一片紫色的大湖,湖水在一点点呼唤他的名字,仿若家人在寻找丢失已久的孩子,亦或是古老而伟大的神祇在肆意操弄他的命运。于是他站在了湖水中心,那些投射来的目光和无言的压抑不再闪躲——那是一袭黄衣的身影,在无尽的星空之上,在无尽的仙庭之中……
他看到了,他的目光穿越这万千时空,他看到了那些窥探,那些恶意,那些怨毒,那些贪婪。他知道为什么它们熟悉了,因为它们不仅仅来自于身边,也来自于自己,也来自于京城,更来自于遥远的燕京,那些所有被黄仙影响的人……
洪武十三年初,惟庸子驰马于市,坠死车下。
是年正月,宰相胡惟庸称家中现醴泉与天书石碑,邀请洪武帝朱元璋前来观赏; 次日,胡惟庸以谋反为名被诛九族,至洪武二十三年,蓝玉、李善长等人相继被诛杀,牵连达数十万人。
建文四年,燕王朱棣攻入南京,天命所归,是为明成祖。据说,他曾在胡惟庸府旧址中命人反复挖掘,却一无所获。
深夜,黄袍男子轻轻抚摸着一块黄色无字石碑,哼着古老的周成王的祭文,“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
馍评:
双溯鱼老师于上月投稿了1个民风背景的模组,在这个月又尝试了1个题目1+题目3的组合。
诗经我于上月看了许多,因为我哥要我给侄女想名字。不过最后名字没采纳我所想的,而是唤作“璟一”。我怀疑这最终是她爷爷拍板的:这名字实在太“大”,个人觉得不适合作女孩名。
本文素材选取合适,这是需要阅读量来积累的。不过张角的生平不好考据,我也没花太多精力去查证(图书馆检定失败)。但“十年寒窗苦读”这一说应是作者杜撰的,我还没退还给老师的那部分历史知识告诉我,当时实行的还是“察举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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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材类型
文中涉及人物
对应历史里程碑
扬之水
政治斗争与军事战争
张良
灭秦
东方未明
奴隶阶层的社畜生活
黄巾起义三兄弟(以及拜亚基)
三国乱世
维天之命
风雅颂中的“颂”,称颂文王之德
胡惟庸
朱元璋废除丞相制度
[1] 诗经中有多篇《扬之水》,文中这篇化用自《国风·唐风》。
[2]《东方未明》,出自《国风·齐风》。
[3] 白阿吉,发音为Byakhee。
[4]《维天之命》,出自《周颂·清庙之什》。
[5] 洪武三年,李善长进爵“韩国公”;洪武十二年,蓝玉封永昌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