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练笔之二:白勇者
之子之远,俾我独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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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子之远,俾我独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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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我们几乎每个人都听过白勇者的故事。当我写下这篇序言时,刚好是那位白勇者,值得尊敬的嘉德妮娅•奥特劳逝世的一周年。
白勇者的事迹我们每个人都听说过,但是又有几个人能准确叙述出白勇者的生平?这就是这本书的意义。
这本书的作者也是一名传奇人物(这样说也许不准确),她在白勇者的生命中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这本书便是在白勇者晚年由她们共同写就。也许这样形容最为恰当:她们的生命就是在互相扶持。
本书的科学性也十分值得肯定,不仅是因为作者与白勇者的关系之亲密,也是因为本书参考了白勇者的日记。根据那位白勇者的遗言,日记是不允许发表的,幸运的是,我们可以在这里……
第一章
我们知道,白勇者的时代是盲目的年代。现在的读者可能并不熟悉那个时代,所以我有必要进行一下介绍。她的故事开始于一百四十三年前,那个时候,世界还沉浸于恐慌的沼泽之中。那个沼泽便是龙灾。无论是在美丽的天空之城阿斯加德,亦或是繁华的戈里齐亚,大家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一个词:龙。
啊,那时的人对于龙的认知十分浅薄。他们极度恐惧龙,而这恐怕与那时的传染病有关。经过现在的科学研究,我们知道那时正在流行一种奇怪的失心疯。
那时候的人将这种病与龙联系在一起,他们认为,那些疯狂的、失去理智与思考能力的人是因为看到了“龙的颜色”而患病。这种言论越传越奇怪,当时著名的占星术士,我们熟悉的现代炼金术的奠基人帕鲁特做出了预言:在二十二年后,将会有一位勇者踏上征服恶龙的旅途。
我们无从得知帕鲁特先生是如何做出了如此精准的预言,关于占星学的理论研究仍然不乐观,这也不是我们这本书的主题。从现在看来,那个预言显然是指那位“白勇者”。
(此处有潦草的批注:我认为,菈斯安女士在这里可能影射占星术是伪科学的意思。)
现在有很多传言认为,白勇者天生就有战斗的天赋,甚至比其他的小孩成长更为迅速。这种说法是错误的。她的日记显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小时候还体弱多病。与其他女孩不同的是,她是色盲。
白勇者的色盲真的帮助了她征服龙吗?我们可以说是没有。那色盲只是征服了人们的心,让人们认为白勇者不用害怕“龙的颜色”而已。
白勇者的色盲被成年人们发现后,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尽管她常常会因为并不强的太阳光感到眼球不适,尽管她当时甚至挥不动一把普通的铁剑,那些大人们仍然认为她就是救世主。
当时的其他城市也有色盲的报告,但他们多数是红绿色盲或者黄蓝色盲,都认为自己承担不了战胜龙灾的责任。于是这份沉甸甸的责任便落在了白勇者身上。这份责任没有给她本人带去多少荣光,只给她带去了同龄人的排挤与长辈们的重望。
白勇者的世界只有黑白二色,当时普遍认为恶龙的普通颜色是黑色,于是她成为了“白勇者”。在最后的那几年,我常常告诉她,她的铠甲上的砗磲镶嵌其实带着火焰一般的幻彩。但她也只是隔着一层白手套,抚摸着那些有机宝石,回答说她确实看到了很多可爱的黑斑点。
在长时间的锻炼下,她成为了一位富有责任心的骑士。不仅如此,她还极具领导能力。在面对魔兽的入侵时,她准确做出判断,领导骑士团的众人采取了正确的方法,保护了一城的百姓。
但是她只能独身一人前往龙的巢穴。她穿上了那套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盔甲,提着纯白的骨剑前往了圣恰特里纳山。那传说是邪龙的所在地。
那时距离帕鲁特的预言刚好过去了二十二年。白勇者在日记中悲哀地写下:
“他们似乎是在按着预言行事。我知道,预言了自己死期的预言家总会自杀的。”
第二章
我们知道,任何人年轻时都是年轻时。
嘉德妮娅在路上常常会遐想龙的模样。这种时候她仿佛不是一位勇者,而是一位美丽的少女正准备去赴约——虽然她本就美丽。在她看来,龙的可怕在于他们的颜色:诡异的黑色,吞噬人生命,记忆与理智的黑色。那么白勇者自然不害怕——她肯定分辨不出来那种颜色与普通黑色的区别。
圣恰特里纳山上成片的柏树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嘉德妮娅从前偶尔会想到,自己和其他人看到的唯一一样的事物便是星空,直到她看到一本书说星星其实带着颜色。那天晚上,她绝望地看着最亮的那颗恒星。书上说它是浅蓝色的。
成片的柏树覆盖在山麓上,成片的雪覆盖在柏树上。嘉德妮娅能想象到,远处的大湖现在可能倒映着破碎的月光与云雾。她还能想象到夜空也许是一片深黛色。古代的盲诗人可以赞颂暗酒色的大海,她也可以创造属于嘉德妮娅的颜色。
龙一定是很有情调的。嘉德妮娅忍不住想。不然龙不会选择这样美丽却离人类过近的山作为家。不管龙是不是作恶多端,嘉德妮娅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共鸣。
很快她便探索到了龙穴的入口。那时正是凌晨,太阳还没来得及照亮山脉,只是在天边漫无目的地发光。
明明是龙的巢穴,入口却这么小。嘉德妮娅钻了进去,里面一点光亮也没有。她索性闭上眼睛,用手和骨剑感知着周围。越向里走空间就越大,嘉德妮娅走得越来越慢,这是为了保证安全。直到她的剑碰到了什么东西。
理智告诉她应该试着刺下去探探虚实,但情感却促使她睁开双眼捧起了那个长方形的物体:一本包装精美的书籍,上面镶嵌着当时珍贵的有色玻璃。嘉德妮娅当时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她的情感告诉她:就是那样!
一盏油灯在洞穴深处亮了起来,嘉德妮娅看见了什么物体正在移动着。她这才想起来,其实除了触觉,她还可以利用其他感官。那个生物悉悉卒卒地动着,似乎是正在点亮更多的油灯。
洞穴里更亮了,她抱紧书籍,单手持剑做出防御态势,慢慢地向前走着。
一个困倦的少女提着油灯站在书堆边上。她全身穿着华丽的黑衣,黑发,黑瞳,皮肤白皙。她雪白的皮肤一定透着浅黛色。嘉德妮娅忍不住这样想。
如果这是一本小说,读者们一定就会想:啊,看来这个少女就是龙变的了。事实上也是如此。黑瞳少女的鬓角有一些浅浅的龙鳞,这是使用了化形术的龙藏不住的。
这个洞穴至少放着几万本书。甚至少女的床就围在书中间。床边还摆着一张大书桌,上面杂乱的摆了好几本书。嘉德妮娅的视力不算好,更何况处于现在这种昏暗的油灯光下,她只能看见这些了。
“你是什么颜色的?”鬼使神差之下,嘉德妮娅问出这句话。
黑发少女皱皱眉头:“黑色。”
这就是两位的第一次对话了。
第三章
我们知道,大家会称颂英雄人物。
白勇者仍然提着剑,尽管她已经认定这不是什么恶龙。
那些书籍与昏暗的油灯光让白勇者感觉自己好像在书房中。这种状态下,她甚至想要放下剑好好抚摸那些书籍。
爱看书的龙一定不会很邪恶。
倒是那少女先开口了:“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白勇者当时扬了扬眉毛,做出一副很惊奇的样子:“你难道没有听说?现在大家都很惧怕‘龙的颜色’带来的失心疯,我是,我是来处理这件事的。”
少女半眯起眼睛,打量着白勇者,高傲地做出答复:“我认为这种反问句代表了你的礼仪并不好。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离谱,就在我面前的你为什么没有患什么失心疯症?”
白勇者冷静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因为我是色盲,我看不见颜色。”
“我们龙族,”少女端起来胳膊,慢慢从书山走下来,“根本不需要那种奇怪的伎俩。如果我愿意的话,这周围城镇里的所有人都会陷入疯狂。”
说罢,少女抬起了右手。
白勇者在日记中回忆道:“我看到了纯净的,可以吞噬一切的黑。不可名状的光彩从她的手中迸发,那些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概念。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就是颜色,那就是颜色!虽然头痛欲裂,但我贪婪地盯着那些流动的色彩。直到她放下手。”
“怎么样?”黑发少女自豪地扬起头颅,“这种魔法我可以同时对周围城镇的所有人使用,但我从来没用过。你们人类真是,喜欢推脱责任。”
“那么又是什么导致了大家……”白勇者满脸悲伤与难以置信。这难道是一种诅咒?永远伴随着人类,永远无法根除,永远让人恐惧的诅咒?
“真是……在我看来,这是一种你们人类的治疗魔法还不足以治好的传染病。”她扯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个潦草的魔法阵。
“这是龙族的治疗魔法,不能起死回生,不能让人永葆青春。不过治疗这种,足够了。”少女挥了挥手,示意白勇者离开。也许那位龙只是想用魔法阵打发勇者走。
“那我直接告诉人们,这是一种传染病,用我从龙那里得到的魔法阵就可以解决?”白勇者这样问。
“我虽然没有任何生活经验——你们人类的生活经验——但我起码没有你这么傻。我问你,”少女用手指拨了拨头发,歪着头说,“你们人类有这种传言多久了?”
“至少五十年。”勇者如实回答。
“这五十年的恐惧,是你这一句话,一个魔法阵就能解决的吗?”
“……那我该做什么?”勇者这样问了,但那位少女看出来,她已经有了答案。
没错,是欺骗啊。
白勇者不擅长说谎,但为了这个向全人类的谎言,她有必要训练自己。
白勇者今天似乎不太理智,她在日记中写到:“今天的我,似乎可以用这样一个词来概括‘鬼使神差’,我鲁莽地发出了邀请,对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生物。但是,以后的我也许会感谢今天的自己。”
“你想和我到人类的聚居地生活吗?”白勇者这样问,仿佛这只是和问天气一样的平常小事。
黑发少女沉吟了一会。她自幼就生活在书堆里,阅读那些几百年前的书籍,自己尝试着书写故事。可是这些毕竟是纸张,不可能复刻感觉。她的文章看起来还是枯燥无味。
“我要到人类那里去取材,你正好可以为我做向导。”她这样回答。
第四章
我们知道,在人类历史上的接近一百年里,绝大部分人都认为世界上没有龙了。
嘉德丽雅那时苦恼于化妆品。
菈斯安如果要出门,必须要用脂粉盖住身体各处的龙鳞。偏偏菈斯安还特别喜欢出门。用她的话说,那叫做观察人生百态。于是大家惊喜地看到那位白勇者大人总是疯狂的购入化妆品,那个时期,我们甚至可以听到很多离谱的传言。
比如:
白勇者在屠龙之后患上了龙的诅咒,皮肤表面有大量的红疹子。
再比如:
获得魔法阵为人类治愈龙灾的行为相当于盗取了天火,白勇者遭到了上天的诅咒,皮肤正在迅速的衰老。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传言渐渐消失。人们处于快乐与安宁之中,经济与科技迅速发展。如今的传送法阵几乎没有延迟,每次的运输量可以达到一吨!这是技术上的巨大突破,现在,每个人都可以自由穿梭于世界各地。
同时,嘉德丽雅的传说也在持续口口相传。
我们可以摘录一些当时的“白勇者屠龙记”。
白勇者面对邪恶神秘的巨龙,毫无畏惧!
邪龙一直尝试对白勇者使用魔法,无济于事!
她,伟大的白勇者,杀死巨龙,将其化为乌有。
她,无私的白勇者,向上天祈祷来了治愈龙灾病的法阵。
嘉德妮娅每次听到这些朗诵诗,都会想噗嗤一声笑出来。伴随着这些称颂,她和菈斯安愉快地生活在繁华的首都。菈斯安名义上是她在冒险中认识的法师。如今,嘉德妮娅要出任务时就会邀请她一起去。菈斯安在冒险中屡次保护了嘉德妮娅。
菈斯安的写作事业也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她成为了这个国家最好的作家之一,毕竟她的词汇丰富优美,擅长各种文体。
(潦草的批注:令人疑惑的是,本书的有些地方并没有体现出这一点。)
第四章只是一个过渡章。
我们应该向前看了。
第五章
我们知道,无论你做出了多么大的贡献,欺骗人类——全人类——总是不可饶恕的
白勇者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无论是在哪一个种族(除了龙),这都算是高寿。
菈斯安还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她已经不能再陪伴于白勇者身边。这是她一生中最后悔的事。她在小巷子里租了一个狭窄的居所——人类的所有房屋在她看来都算狭窄,不过这个房屋算是其中最狭窄的了。
菈斯安常常告诉白勇者,她的一头金发现在变得灰白。虽然在白勇者看来自己的头发没有任何变化,顶多是没那么“有精神”。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该到头了。
失心病的卷土重来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人们开始了针对失心病的实质,以及白勇者那次带回来的法阵的研究。失心病的病原体是一种病毒,这倒是没有产生什么异议,那个时代的愚昧可能导致了错误的描述。但是白勇者带回来的法阵有很大问题。
对法阵的解析显示,那充满了龙魔法的要素。上天赐予的法阵为什么不带有神圣要素,而是与龙牵扯上了关系?
这些问题向白勇者冲来。人们开始怀疑白勇者当年冒险的实质——她该不会是和龙达成了某种交易,用那个法阵控制这个世界吧?
前半句话是对的,后半句话完全是无稽之谈。
菈斯安劝白勇者跟她到一个隐秘之地度过晚年,但白勇者毕竟是白勇者。她向世界坦白了所作所为,人们指责她过于愚蠢,听信了龙的话。就算白勇者没有任何私心,万一龙设下了圈套怎么办?
(潦草的字迹:啊。魔法解析显示并没有什么陷阱。噫。英雄垂暮。)
菈斯安也劝白勇者揭露她的身份。如果坦白她的身份,起码能为白勇者争回一些名声。垂垂老矣的白勇者摇摇头,她在日记中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菈斯安的文章我看过很多遍了。世界上这样好的文章不多,他们如果知道这是龙写下的文字,只会销毁它……不论它多么好。菈斯安的文章应该留在世界上,我不重要。”
好在人们的追责很快过去了,毕竟白勇者没有犯下要命的过错,顶多是差点犯下而已。不过白勇者的待遇被层层削减。
她的管家长期贪污,大量的负债压垮了白勇者的家。
那天,白勇者穿上纯白的盔甲,提上纯白的骨剑,在深夜里出了门。天空是一副深黛色——虽然白勇者看不见,但她坚持这样认为。
白勇者艰难地拄着骨剑走进小巷。那副盔甲对那时的她而言太沉重了。
她要去的地方对她敞开着门,仿佛很久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让她进去的准备。啊……壁炉的火光跳动着温暖的黄色,小小的房间里堆满了书籍。菈斯安坐在摇椅上,仿佛她才是那个老者。
这时候的白勇者很轻,很瘦,就像一片落叶。菈斯安轻轻脱下去那副华丽的铠甲,亲吻着白勇者的额头。值得肯定的是,白勇者在最后的沉眠之前看见了一片浅黛色的黑,一条温柔的黑龙,巨大挤在狭小的室中。白勇者一定是寿终正寝,毕竟她的知己拥有世界上最好的治愈魔法。
“睡吧,你太累了。”
出版一百万册纪念
我们知道,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像童话一样美好。嘉德妮娅的的确确阻止了龙灾。可是龙灾是什么?龙灾是人们心中的灾祸。
(潦草的批注:哦,女士,传染病可不能这么说……)
嘉德妮娅的确错了,她错在晚年再次点起来了人们心中的疑虑。如果她永远隐瞒这件事,她将享受一个美好的晚年。只是……她是白勇者。
我很高兴我在有生之年能够遇见这样好的朋友。
我是一种不会迁就的生物。
如果我很喜欢一个生物的性格或外表,却不能与她思想共鸣,我绝不会与她成为朋友。
我真的很荣幸能够碰见嘉德妮娅,她拥有无与伦比的美丽,无论哪一方面。
龙的寿命固然长,我还正处青少年(笑)。和其他生物的共鸣,我不奢求有第二次了。
我也不希望有第二次。
(一处潦草的笔记:难以置信这本书只有不到一万字,这可能与那个语言的冗杂有关,我记得一个普通单词都能写半行。想必这本书用原语言出版时会看起来像是史诗一样。
另外,人类对龙写下的文章似乎相性还可以,嘉德妮娅女士是多虑了啊……)
作者的话:啊……这就叫做格式创新……吗……
馍评:这作者是位曾给我发邮件请求我痛骂ta的变态。只能说,不愧是位和我有同样爱好的选手,我自己写的一本小说也采用了这种结构格式,请问这就是志趣相投吗?
关于这篇练笔,我倒没有什么想“骂”的,除了现实主义要素淡了点外,其余我喜欢的要素都有在里头了:有意思的想法(指颜色),还有女同(虽然很轻微)。
当别人想被骂的时候你没有骂ta,这其实是1种PUA,1种折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