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练笔之六：勇者的光荣与失败
绅士凯布雷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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绅士凯布雷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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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勇者击败了恶龙，回到王国的时候，全城人都为他欢呼！在他之前，从来没有凡人的刀剑伤害到一条巨龙。显然，这是一个奇迹
老国王知道，在民心向背面前，他没有反悔的余地。于是，他履行了诺言，把公主嫁给勇者，并且把王位禅让给勇者。
王国中最受让尊敬的贤者负责代表民愿，给勇者加冕：“光荣的凯布雷克！你已经做好准备，成为整个王国人民的保护者和领主，所有农民、手工业者、商人和知识分子的依靠，并发誓给王国带来安宁和幸福了吗？”
“当然！”凯布雷克露出了预先排演过的笑容。坦白说，他并不擅长在大庭广众下应对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们，以及嘈杂的欢呼——尤其是在不能拔剑杀伐的情况下。
恍惚之中，贤者好像看到金色的鳞片闪光：“光荣的凯布雷克！你从来没有担任过任何公职，也没有发布过什么政见，那么，你是否有信心履行你的职责呢？”
“当然！”
“在我第一次击败哥布林的时候，那只哥布林十分顽强。它不断跳入草丛中，尝试躲避我的利剑，还试图爬树逃之夭夭。我失算了，我没想到在临死之前它还有反击的力量。但是我杀死了它——付出了一面盾牌作为代价。在那之后，找铁匠打造了新的盾牌。”
“在我第一次面对独眼巨人的时候，我穿着全城最好铁匠打造的半身甲，带领一支弓箭手小队堵死了它所有逃跑的道路。我没想到，他仅凭棍棒和石头就能和我周旋三个小时。但我最后仍然一剑砍下了他的头颅，带着我所有的伙伴凯旋而归——现在，他们就站在我的卫队之中”
话音未落，几位身上有些伤疤但神情十分兴奋的士兵大声喊叫，并向人群招手。回应他们的，是掌声与鲜花。
“在我第一次对战戴卡林巫妖的时候，我带着受到牧师祝福的尖顶软帽。身前，有蛮荒之地经历千百次血战的野蛮人为我抵挡潮水一般的僵尸大军。身后，有大陆最负盛名的吟游诗人为我加持勇气和意志。意料之外的是，那名巫妖居然可以使用‘死亡一指’这样强大的咒语。即便如此，他也未能将我送入死神的怀抱。我挡住了他的魔法，碾碎了他召唤的亡灵，把他的命匣化作粉尘。”
“等到我面对黑龙的时候，我已经无所畏惧。因为我知道，过往的阅历和经验，长久的友谊和值得信任的伙伴，足够让我客服一切困难！治国也是一样的，也许我会犯下错误，但是只要我从人民汲取力量和智慧，一切挑战都不在话下！”
贤者皱了皱眉，心想，在国王的就职演说上，花大量的篇幅来讨论自己的冒险事迹，似乎并不是一位英明的统治者该做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这位勇者之所以能够成为国王，靠得不就是这些吗？这样的演讲，虽然不算上乘，但是也可以说得通吧。治理国家靠得还是整个官僚系统，而不是国君个人的力量。
演说结束后，勇者正式成为了国王。
治理一个国家是件困难的时候，也许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当农民的田地被洪水淹没，凯布雷克就遇到了执政以来的第一次重要挑战。
要给农民发放补贴吗？当然，这不难。但是每一级官僚都会拿走那么一点，等到了农民手里，可就不太够用了。而且，仅仅发放铜板和银币并不能解决问题。洪水之后的瘟疫更加可怕。于是，凯布雷克设法调集国内医生支援灾区，同时请牧师安葬死者，避免出现僵尸和幽灵。
医生并不是国王的臣子，有些并不领命，而那些愿意前往的医生，有忘记携带药箱的，有去了但是束手无策想要回家的。还有一个，在被国王一纸诏令征调去疫区之后，他的病人家属写了一封血书，直达天听——当时，那位医生正在做剖腹产手术，拿命忠诚于国王的医生接到命令，二话没说就跟着士兵前往疫区。至于已经被剖开的肚子？当时发生了什么，众说纷纭。但是现在发生的事情，十分确凿：那名孕妇和她腹中的双胞胎，都已经安静地躺在棺材里，不言不语。
疫情过去了之后，兴修水利成为一件大事。然而，需要兴修水利的地方太多。从扶危济困的角度来说，当然是先从受灾最严重的密尔克开始修。但那里道路崎岖，要修筑堤坝的话，旷日持久、耗费极多。而且，即便是修好了，那里也长不出太多庄稼。似乎有点得不偿失。于是，一班大臣揣摩上意，打算先修克罗格城的堤坝——那里只是轻微受灾，但是气候条件极好，一年三熟。
在经过一个月的大辩论之后，国王凯布雷克决定先修密尔克的堤坝。具体原因不得而知，据内侍说，凯布雷克尝了一次克罗格城一年三熟的稻米，觉得难吃，吐掉了。
修筑堤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工程。水患还没有彻底解决，女权主义者又组织了大规模的反对运动。她们要求工作的权利，拒绝职场上的性别歧视。而另一部分已经有工作的女权主义者，则在要求工坊和文官系统提供带薪产假。
凯布雷克是一位宽容而开明的国王。他当即就准备下令，给女性平等的工作权利，以及休产假的权利。但是政令刚被写在羊皮纸上，立刻就有官员、贵族和学者络绎不绝地前来进言。贵族表示，让他的女儿在农业办公室担任文书工作是不可忍受的：“她可还是处女啊！让我的女儿抛头露面，去给那些农民清点玉米、大麦和燕麦？她还要嫁人啊！”
法院的一位助理庭长则从执行地角度表达了他的焦虑：“尊敬的陛下！您的光辉如同日月一般耀眼！您的命令必定光荣而伟大！但是，请允许我提出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意见，如果要出台禁止工作歧视的法案，那么应该怎么执行呢？在面试的时候，雇主完全可以判断雇员是男性，还是一位淑女。所以，他们可能会巧立名目，用其他标准来拒绝女性职员。”
带着蓝框眼镜的学者腋下夹着书：“陛下，您的要求在逻辑上根本说不通！既要有平等的工作权利，又要有休产假的权利，平等是和谁平等，和男人吗？那么是不是男人也应该有休产假的权利？毕竟生了孩子，不是女人一个人的功劳！这样一来，我们的男人和女人都去照顾小孩，农民不肯种植，工匠不肯锻造，士兵不去打仗，国将不国了！”
面对汹涌的反对声浪，凯布雷克自然不好一意孤行。
再然后，是普及教育的要求，是对外贸易，是老兵退休金，是关于打渔和捕猎的法案……
即便是宫廷中最挑剔的侍从，也无法在凯布雷克的工作态度中找到一丁半点的懈怠。他每天只睡6个小时，凌晨5点就起床阅读奏章并批注。他每顿饭不超过30分钟，且吃饭的时候都会听取臣子的汇报。他不喜欢美食、珠宝、华服，也不纳妃子。他从来不鞭打或者侮辱大臣。即便是属下的奏对不合圣意，他也只是令其退下闭门思过三日。
但是内侍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君主，仍然治理不好一个国家呢？具体到每一件事上，凯布雷克的决策都符合一位英明的君主应该做的——他充分考虑各方的意见，派遣代表不同利益的官员和规则去调查，亲自微服私访。比如处理洪灾过后的瘟疫，他亲自为因瘟疫而死的百姓祈祷，又亲自为他们勘察和规划墓地，而后一个月八次拜访医学实验室，要求医生找出合适的药物。
然而，凯布雷克的治理，不是一般的糟糕，而是史无前例的民怨沸腾——至少在内侍看来是这样的
光阴荏苒。
反抗军好像是瞬间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以至于一些人都在怀疑，凯布雷克真的只当了四年国王吗？他是怎么在四年里犯下这么多罪行的？
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凯布雷克在他经受的每一桩政务上，都努力做到尽善尽美。但是由于利益纠葛，他不可能做得到。而每一次没有满足人们欲望的时候，他就会增添一丝骂名。而被他满足的那些人，在下一次可能又是被要求出让利益的一方。他没有任何基本盘可言。
而一位国王的时间，也不必一位乞丐的时间更多。能够击杀恶龙的凯布雷克，有着常人不具备的旺盛精力。但他毕竟不能同时赶到王国的每一个角落。在他认真处理那些重要事务的时候，没有被处理的事务，以及堆积如山。因此，有太多太多人，社会各个阶层的人，认为凯布雷克是个不理政务的君王。
用反抗军的话来说，就是亡国之君。
三个月过去，反抗军的旗帜已经插上了首都的城楼。首都的禁卫军统领兢兢业业三十年，只是希望获得城里的一套别墅作为赏赐，不，那称不上赏赐，那甚至都算不上对他长久付出的些微补偿。但是凯布雷克拒绝了，只赐给他一副铠甲。而把别墅改成了文法和算术学校。
宫殿。
四年的国王生涯并没有消磨凯布雷克的武术。尽管与他为敌，但是反抗军领袖仍然由衷地在心中赞美凯布雷克的武技。凯布雷克挥舞着宝剑，一连斩杀了十七八个犯上作乱的剑士。而在阵地后方施法的塑能法师，倒在他一个冲锋之下。
骑兵营早已背叛，凯布雷克没有马可以骑。宗教自由政策使得牧师们忙于传教，无暇到宫殿支援。而之前坚定的吟游诗人，在凯布雷克开放的自由贸易之后，被另一块大陆的海盗突袭，抢走了他的鲁特琴，之后他就不知所踪了。
他那些忠诚的伙伴呢？考虑到凯布雷克只许诺给他们一些低微的官职——甚至不能算是官，只能叫做吏——反抗军统领轻易地用封官许愿的手段征服了这些缺乏政治头脑的战士。
宫殿在一场大火中轰然倒塌。没有人发现凯布雷克的尸体。
很快，反抗军统领宣布凯布雷克已经死亡，并从废墟中挖出一具焦黑看不出面目的尸体，并把这份功劳嘉奖给一个追随者。而后，他加冕成为新一任国王。
凯布雷克回到龙穴之中，重新睡在玛瑙和翡翠的床上。毕竟，凡人的刀枪很难对龙鳞造成伤害，掌握变形术和空间传送术的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在我第一次担任国王的时候，有太多问题需要解决，有太多挑战需要克服。我拼尽全力，我相信我是一位好国王。但是人类似乎不这样想。好吧，那我就不当这个国王了。”
馍评：看练笔的时候，我左手划着触控板，右手在边做笔记边想怎么写馍评。
看到洪水部分的时候，我注释：“水至清则无鱼。”
看到女拳部分的时候，我备注：这和剑与魔法的出入太大，估计是作者一时兴起为之。
看到国王如此敬业的时候，我标明：“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看到最后：妈的，被骗了。如果你是龙，也好。
以及作者每段都空两行，并且附上了可编辑的word以及浏览效果更好的pdf。我就在想：如果我徒弟交上来的案子能这么留心我有意但假意无意提及到的格式问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