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练笔之十二:第三者
冬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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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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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与地点:1853年 英国曼切斯特
出场人物
罗伯特·斯迪拉·钱德勒 / 纺织厂的老板
温妮·尤尼斯·钱德勒 / 罗伯特·斯迪拉·钱德勒的妻子
贝克特·霍勒 / 纺织厂的工人 / 坎蒂丝·桑塔格·夏普的恋人
坎蒂丝·桑塔格·夏普 / 亚当·曼德维尔·夏普子爵的女儿 / 贝克特·霍勒的恋人
威廉·雷扎 / 亚当·曼德维尔·夏普子爵的侍从
亚当·曼德维尔·夏普/拥有曼彻斯特城附近领土的子爵
克莱曼婷·霍勒 / 贝克特·霍勒的母亲
亨利·金 / 私家侦探 / 罗伯特·斯迪拉·钱德勒的友人
仆从、路人若干
序幕:
【曼切斯特城的天空在十月的今时是冷灰色的,厚棉被似的云层遮蔽着天穹与午时的阳光,即使是瑟瑟的风儿也驱不开一条缝隙。马车在路中央疾驰着,轮毂挤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还有马蹄有节奏的嘚嘚声。主街的两边是鹅卵石地,供行人走动。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圆润石子儿嵌在波特兰水泥里,虽走着算不得舒适,但煞为靓丽,倒也极具特色】
【街道两旁,林立着些许民宅,它们色彩鲜艳,或靛或橙,花样繁多。其中,一座墨绿色调的房屋格外显眼,尖尖的屋顶几乎挨着沉甸甸的云,活像是要戳开一道口子让阳光洒下。鱼鳞般的黑灰瓦片与深棕木板覆盖在绿墙表面,雕琢着精心设计的纹路,但被多年的雨水侵蚀得朦胧不堪。不大的前院铁栅门伫立着,其旁边还杵着根信箱,信箱上又挂了个摇铃,以应付各类的访客。】
【两道身影正向着屋子并排走来,一双近中年的男女。男人身材微胖,丰满的面部上隐隐透着细纹。他头顶着淋不得雨的毛毡黑色高帽,压着深棕的短发,肩披着深棕色的粗花呢外套,直遮到膝盖,下面衬着排扣马甲,一个又一个硕大的纽扣整齐有序地排列着。下半身套着宽松裤管的长裤,和一双带些跟高的皮靴。女人看上去年龄三十七八,成熟优雅,有着一头卡其色的头发和一对漂亮的蓝绿色眼眸。她怀里搂着满当当的袋子,稍缚的腰身让她的呼吸有些紧促,开口的袖子倒是让行动方便了不少。即使是日常的蓝白相间的连衣裙,它的裙摆依然足够宽敞,揭示着这位夫人的有异于工人家庭的身份,同时遮蔽了下半身所有其他的装点。她的垂发,包括前额的发絮,都被丝绸步包裹绾实,化作发髻沉在脑后。两人交谈着。】
罗伯特:亲爱的。(停顿,微微喘息)我来拿一回儿吧,挺沉的。
温妮:【微微向外侧扭了扭身子】就两步路了。
罗伯特:好,好。为什么不愿意坐马车呢?那等了半晌的车夫可恼极了。
温妮:(微笑,揶揄)什么时候钱德勒先生也会在意那些个小人物。
罗伯特:哦,我的心肝!这可不是小人物的事!【掏出手绢擦汗】
温妮:抱歉,我以为天气会好些的。现在几点了?
罗伯特:【拎出怀表皱眉打量】四点出头。
温妮:(喃喃自语)差不多了。
罗伯特:什么?
温妮:没什么,亲爱的。
【两人恰时来到了铁栅门前。罗伯特挑挑眉,并未多问,来到信箱前取出了里头一沓信纸。】
罗伯特:呣……工会的烦人家伙,采购单据……哈,亨利的回信,还记得那家伙么?【拿着一份信在温妮面前晃了晃。】
温妮:(心不在焉)啊,当然记得,他最近要来曼切斯特城?(停顿,语速稍快)还有别的信么?
罗伯特:是的,是的。他过两天就到。【他翻到倒数第二封信】等下,瞧!夏普子爵的火漆印章,这份信我可等了太久了。我打包票是几天后庆生会的邀请信。也许,借这个机会,我能和子爵阁下聊聊商业上的合作。
温妮:(讶异)夏普子爵?那位亚当·曼德维尔·夏普子爵?
罗伯特:没错,是那位勋爵。【他盯着温妮的眼睛】
温妮:【眨眼】哦……那可真是个好消息(窃喜)。还有别的信么?
罗伯特:这儿还有一份。我瞧瞧。吭,上面一篇空白。谁寄来的?
温妮:拿着,拿着!【把怀里的袋子塞到了罗伯特怀中,拿过了信封】应该是……住两条街外的那位……(停顿)那位托利多夫人寄来的请函。(停顿)亲爱的,为什么我们还要站在外头吹风呢?怪冷的。
罗伯特:(沉默数秒)唉,冬天是要来了。进屋吧。
【两人打开了栅栏,沿着平整的小径走向了屋子。女人浅笑着,眼角挤出了淡淡的细纹。男人皱眉着,额间布满了深深的沟壑。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前。】
第一幕:午时
【公寓式的居所十分简洁,粗糙的木板茅草地像是洗马的毛刷。逼仄的空间里,摆放着床铺、边柜、床头柜、衣柜、一人用的餐桌还有可怜兮兮的、唯一值钱点的、大概能被称作沙发的座椅。整个屋子除了一盏煤油灯,仅剩的光源来自于直面马路而熙攘的窗口。外头的廊道也黑魆魆一片,有些个同层的房屋,门都紧闭着。】
【两个男人在烟雾缭绕的环境里攀谈着。罗伯特——我们的纺织厂老板——倚着窗口,贪婪地吮吸着窗外不算新鲜的空气。另一个与其年龄相差无几的精瘦男人正陷在沙发里,手里把玩着雪茄钳,吞云吐雾着。他有着细窄的眉毛和卷曲的头发。还是个黑人。】
亨利:【咧嘴笑】呵呵,朋友,如果真受不了我们其实可以出去谈。
罗伯特:咳咳——不,千万别。我想在这就好。这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
亨利:哦?【稍微坐正了身子】
罗伯特:关于我的妻子。她……哦,天,这真的让人说不出口。该死的。
亨利:外遇?你冷落她了?我的朋友。
罗伯特:【双手举起又下压】小声些。我怕你这儿的隔音不太好,这事传出去了我的颜面可就丢尽了!唉,其实也没有,我想我还是尽到了一位丈夫的职责的。只是……
亨利:只是天天去厂里干活,闲得时候邀请那些上流人物一起去看戏剧画展,最后再抽空陪他们骑马野炊。老兄,我早说过。【把雪茄屁股夹在了指间】温妮她缺少合适的娱乐,妇人间的聚会她不喜,各种展会她也从不去瞅上那么一眼,你该多关照关照她的生活的。
罗伯特:好了好了!(愠怒)你以为你说得这些我不懂么,我幸幸苦苦是为了谁!最新潮的服饰也好,那些珠宝首饰也罢,从不缺她的吧!而她……唉!
亨利:打住,不如说说为什么怀疑她吧。
罗伯特:我发现,她最近总是背着我写些信,还总是有那种没有署名的信寄过来。大概一周两次,一有那信,我随便都能从她的表情上读出:“哈!他又给我写信了!”那种欣喜若狂。
亨利:也许是笔友。你读过那些信么?
罗伯特:不,听我说完。虽然我没读过,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是我无法忍受的。【开始踱步,语气变得激烈】我向来对金钱的把控比较宽松,我爱她,亨利,我真的很爱她。但最近我发现她开始向不知是谁的人寄钱了!把那些个沙弗林都叮当叮当地塞进了信封里,我想不通什么事会要这么多钱。
亨利:【皱眉】是不太好,但你想过是她被骗了么?温妮自从那事之后,就不太愿意出去社交了。你知道的,你比我更熟悉她,她大概是最好被骗的那一票贵妇人。
【罗伯特倏地止住了步伐,看向了亨利,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了些,整个人也像是泄了气一般矮了三分。他保持缄默了好一会儿。】
罗伯特:(哀伤)可怜的孩子。我想过,但我觉得对方总归是个男人。最后传出去,以讹传讹,我的名誉是会受损的。所以我需要你帮忙,调查清楚这件事,亨利。记得别声张闹事,也别让温妮发现。
亨利:【从破旧沙发上离开,来到了罗伯特身旁拍了拍他的肩】你也晓得,无论怎样,我都会帮你的。放心好了。
罗伯特:【点头】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多了。得走了。
【两人道别。罗伯特戴上了自己的帽子,从门口离去。亨利保持着节奏在狭小的空间里徜徉,直到傍晚。他猛地朝窗口张望,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抓上圆顶帽、披上黑风衣匆匆地走出了房间,与迎面的一个年轻人撞了个满怀。后者手里拎的铁桶里洒出了些水。他们互相道歉擦肩而过。】
【年轻人有着一副将将二十岁的面相,发色很接近近时在贵族圈里受用的可可豆似的棕色,眉眼俊俏,身形适中,但发力拎桶的手臂凸显出了他凝实硬朗的身躯。他穿着白衬衫和深蓝背带裤,不难看出是名工人阶级的青年。很快,他用空闲的手扭开了一扇门,恰是亨利的邻居。】
【这间屋子的构造与罗伯特那间相仿,但洋溢着生活的气息,锅碗瓢盆和那煤炭炉,都有着经常使用的痕迹。窗户被青年敞开,风与傍晚的阳光涌进,吹散了屋里的阴霾。床上,那被褥下微微隆起的轮廓也显现而出。凑近些,能看出那是名中年妇女,虚弱的女人。她面色蜡白,消瘦露骨,散乱的深棕发丝铺盖在身后。她之前似乎在酣睡,现在已经醒了。】
克莱曼婷:贝克?咳……你回来了?
贝克特:我回来了。休息的还好么?【把水倒进了壶里,放上炉架】
克莱曼婷:(虚弱)挺好的。除了下午右边的邻居有些吵,把我弄醒了一次。
贝克特:(讶异)那里我记得没人住?【点燃煤炭】
克莱曼婷:可能是旅游吧,或者是回乡,又或者是来谋发展的年轻人。总之在这个……咳咳!这个时代,人到处乱跑也是正常的。
贝克特:【拿起一沓旧报纸扇风】我不会走的。
克莱曼婷:【坐起】嗳,其实用不着这么安慰我。
贝克特:(肯定)我不会走的,妈妈。其实你也不用总是明里暗里地试探我的。
克莱曼婷:没有。只是年纪到了,有机会就想多说些什么。
贝克特:好了,别想太多。等晚上我去隔壁和那些新邻居讲讲,让他们注意一下。
克莱曼婷:罢了,罢了。嗳,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其实也就是那一时吵了些,想来是刚搬来有朋友做客吧。
【水壶的尖嘴喷出了长长的白色蒸汽,又弥散。发出了越发锐利的响声。贝克特将水倒进了地上的盆中,又找来一条粗糙的毛巾,浸入水中。他开始为克莱曼婷擦拭面颊、身体。】
贝克特:(无奈)你不想就算了。
克莱曼婷:人情世故,人情世故!咳咳……你不在家时,晚上常不在家的,工作又没什闲暇,若是好人,那的确能照拂我们些许。但那就欠了人情。(停顿)若是其他的……(停顿)那可就麻烦了。
贝克特:我明白这个理,所以你不愿就算了。
克莱曼婷:下次等你轻松些时,我们再去拜访吧。
贝克特:嗯。
【两人交谈许久,多是琐事。照顾好克莱曼婷后,贝克特从壁橱深处的尽头,掏出了有些发硬的面包,又从别处摸出了几颗马铃薯,处理后成了今日的晚餐。克莱曼婷吃得很慢,有些吃力,她的肺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让吞咽也变得痛苦起来。天色渐晚,在贝克特的照顾下,克莱曼婷又陷入长久而不平静的睡眠。贝克特洗了把脸,穿上了外衣小心翼翼地出门离去。又迎面撞上了那回家时遇见的行色匆匆的亨利。他本想拦住亨利,但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离开了这套老旧的矮层公寓楼。】
第二幕:同日 傍晚
【城郊的曼彻斯特冷清一些,但也彻底没了喧嚣。空气沁人心脾,再没了城中那股乌烟瘴气。这儿几乎没什么住宅,只有少数屋棚,整个地皮都在夏普子爵的财产内。再往里深入,就能找到一座庄园,它被石砌的一人高围墙包裹,有一扇铁铸的栏杆大门。透过门的缝隙再向里望去,就能看到夏普子爵居住的宅邸了。那是座气派的红砖搭建的府邸,横宽高矮,轻微地向内环拱。每个窗口都有突出的阳台,点缀着精心设计的雕纹与窗栏。小径的两旁是照料妥当的花圃。】
【温妮走在庄园外的道路上,此时的夕阳在她身上渡上了一层金边。她不远的身后,跟着一身黑的亨利,后者保持着十分安全的距离,毕竟那样着装艳丽的独行女人在这个地域并不常见。他绝不会跟丢的。温妮来到了庄园大门前,左右一张望,就从怀中掏出了一页信纸透过栏杆放在了地上,便转身离去。亨利与她擦身而过,掩身于围墙等候了一回儿,见到一个仆从模样,长着鹰钩鼻的男子从深处的小径走来,拿走了信封。他便也离去,继续去追踪温妮的足迹。】
【时间流逝,很快夜晚降临,墨色的幕布垂帘,压在了那一盏盏煤气灯折弯的腰上。几乎没什么星星,但挂着一轮微残的圆月。此时阒无人迹的街上忽地出现了一个人影,他胳肢窝下夹了个梯子,来到了围墙边,架了上去。他横跨在墙上,把梯子拎了上来,又朝另一边往下,偷偷摸摸地进入了庄园。他朝着府邸跑去,绕到了侧边的二楼窗台下。窗户后,灯光隐隐透出了一团朦胧的身影。】
女声:(哼小曲的声音)。
贝克特:(压低声音)坎蒂!
女声:(歌声戛然而至,欣喜)贝克!
【窗被猛地上拉,少女探出了上身。她似乎早有准备地穿上了外出的便服,朴素至极的。高v领口挡住了肌肤,棕、深棕、黑三色竖纹的格子裙摆贴合的束在身上。她看上去绝没有二十岁,孩童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眉毛和发丝一样是浅褐色的。她快速地把那些发絮绾起。】
贝克特:(有些慌乱)坎蒂丝你小声点,轻些!【他从附近的草窝里拽出了一张半成品天鹅绒床垫】
坎蒂丝:(喜悦)没事的,这时候他多半在忙。
贝克特:还有别的人呀!算了,下来吧!【站在破床铺上,张开了双手】
坎蒂丝:来咯?【一跃而下】
坎蒂丝&贝克特:(轻呼)。【贝克特接住了坎蒂丝,托着她的身子,少女则挽住了青年的脖颈】
贝克特:(喘息)夏普小姐,下次可以考虑动作小些?
坎蒂丝:【皱鼻嗔怒】贝克,我讨厌你这么称呼我。它听起来太刻薄了。
贝克特:抱歉。【将坎蒂丝安稳地放在了垫上】
【两人借着之前的梯子离开了庄园,游荡在空荡的街头,偶有对视,稍长的沉默。秋日的晚间虫鸣亦寥寥无几,仅有孱弱月色陪伴着他们。】
【这对恋人离开后,鬼祟的身影才从府邸的拐角露出了张掩埋在阴影下的侧脸。他畏畏缩缩地跟在了后头。】
坎蒂丝:(缓缓)你晓得刚刚的我,坐在梳妆桌前,在想些什么?
贝克特:什么?
坎蒂丝:我在想着我们相遇的那一天。你在那艾尔克河与麦诺克河的交汇处,倚坐在岸边。(停顿)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其实那天不止你在哪儿,熙熙攘攘的,你认得那些人,混杂在其中,但我还是一眼就瞧见了你,你那时也望向了我。【绕着贝克特踱步,眼神时而朝向月亮,时而掠过一旁黯然的河流】陌生么?我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就好像那天该是重逢而不是初遇。可记的那天我穿着什么?
贝克特:你穿着再平常不过的外出服,在往来的莺莺燕燕中是那么的平凡。【贝克特走向坎蒂丝,后者站定回望】即使是最明亮的鹰眼,也难以在那上找到半点多余的衬色。但我还是找到了你,再难挪开半分视野。说来可笑,我当时恨死了那顶无檐帽,它的粗俗遮去了你的美貌。
坎蒂丝:那顶帽子!我们依然要谢谢它!还有那风,它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吹散了绳结,裹着帽子向你飞去。
贝克特:我接住了它。【猛然上前抓住了坎蒂丝的手】
坎蒂丝:你接住了它。【眨眨眼】那时,可没人耀武扬威地拦在你的面前,让你交出那帽子。
贝克特:坎蒂……(哀叹)我明白你要说什么。
坎蒂丝:(明知故问地)我要说什么?
贝克特:我希望结局是美满的。
坎蒂丝:它已经是了。贝克,你可不要当那被温柔牝鹿追赶的猛虎。
贝克特:不,我才是那羡煞鹰隼的海鸥,我的羽翼尚不丰满,没办法骄傲地领航在它的前头。
坎蒂丝:为什么?是因为你母亲的牵挂么?
贝克特:(底气不足)并不是。而且她总是我的母亲。
坎蒂丝:(歉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没错,她总归是你的母亲。(停顿)我母亲离开的时候我才三岁,可能没法完整地体会你的情感。但我也有我的父亲,他——
贝克特:(温柔地打断)不是那样的,坎蒂。当我真的去面对所有的一切,只是想想,那些压力都让我喘不过气。万一我没法被接纳?即使被接纳了,世人又会如何看待我们?我不会放弃,但不是现在。
坎蒂丝:即使急需用钱?让你的母亲有一隅安宁静养那被岁月拖垮的身子?
贝克特:即使现在急需用钱,我也不会从你和你的父亲口袋中拿走哪怕一便士。放心吧,我们过得很好,还会更好,等更好的那天我就会从正门走进这个庄园。
坎蒂丝:好吧。好吧。我愿意等那天,等到泰晤士河都流尽了。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但想着你要在不公的境遇下拼搏,就好似盯着逆流而上的小鱼搏击浪花。(悲伤)我和我的心也都流着泪。
贝克特:(环抱住坎蒂丝)真正的爱情之路是不会平坦的。
【两人相依着,又走过了许许多多的地方,欢愉或哀痛,交换品尝着对方的人生。他们是那么用力地相爱着,但似乎又不懂得爱是何物。真实参杂着幻想,最后终是又暂时回到了那围墙内。吻别后,贝克特用梯子将坎蒂丝送上了二楼,又奢望良久,恋恋不舍地离去。】
【窗台上的坎蒂丝再看不见他的背影,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忽然有人推开了她的房门,她先是一惊,后放松了身子。进来的是一个中年人,银辉下他的脸色稍显严肃。他看上去精神丰满,脸色上有着富态的红润,但他并不肥胖,也算不上魁梧,是那最符合年龄与身份的相貌身形了。】
坎蒂丝:父亲!
亚当:(沉声)怎么还不睡?不早了。明日还有唐先生来授课。
坎蒂丝:知道了!我会按时起床的,什么都不耽误。
亚当:虽然有本事了,但不能太放纵自己。
坎蒂丝:(振振)绝对没。
亚当:休息吧。【转身】
坎蒂丝:晚安,父亲。
亚当:【合门】晚安。
坎蒂丝:【脱掉外衣,躺回了酥软的床上,把自己闷在了被子里】(小声,小小的怨气)哦……男人们那该死的自尊!
【同时,有些失魂落魄的贝克特夹着梯子朝着围墙返回。他思忖着之前坎蒂丝所说的一切,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那防摔的天鹅绒垫并未藏好,匆匆地打算回去。一道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出现在了贝克特的目光当中。他似乎跟梢了好一会儿了。那是个仆从模样的男人,长着鹰钩鼻和一双令人不悦的黝黑眼睛。五官端正,皮肤很白,但粗糙不堪,隐隐还有颗小瘤子在下巴上。贝克特汗毛立起,他立刻想要反身逃跑!】
仆人:贝克特!你跑了有些事可就瞒不住了。
【贝克特止住了步子。】
贝克特:(强装硬气)你大可直接告诉子爵。
仆人:哈?哈哈哈哈……我当然可以直接告诉子爵。但我喊住你是想做一个交易。
贝克特:交易?(停顿)如果是威胁,这一套我是不吃的。
仆人:不,不。这是件双赢……不,三赢的事情。【仆人模样的男人挨了上来,接着微光,打量贝克特的面容,最后又紧盯着他的蓝绿色眼睛,鹰钩鼻几乎抵上了贝克特的嘴唇】我叫威廉。
贝克特:你到底要怎么样?
威廉:你缺钱,也不想让子爵知道你和千金的苟且。我需要你去帮我办一件好事。
贝克特:(咬牙)好事?怕不是见不得光的勾当。
威廉:年轻人,你不能把你的秘密被发现的愤恨嫁接到我的人品上。而我想让你做得又切实的是一件好事。做不得假。事成之后,你我都会拿到一笔钱。
贝克特:(怀疑)既然是如此,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威廉:呵呵。我办不得才迫切地来寻人,但恰好撞上了你。你能做到这件事。这事巧合地就像天上掉下的馅饼,于你于我都是。
贝克特:(沉默)为什么我能办成?
威廉:你能捕获子爵女儿的芳心,又有什么办不成?
贝克特:你说的话令人厌恶。(停顿,后愤怒)而我亦唾弃趋炎附势。
威廉:不不不,但这确实是一种能力,当然你还有别的更重要的特质。
贝克特:我不会承认。
威廉:你不妨先问问我是什么样的事。
贝克特:你若是能恬不知耻地说出来,我倒是会愿意听上试试。
【威廉凑到贝克特耳边开始讲述,而贝克特的脸色从恼怒,变成了惊讶,又逐渐归于纠结。】
贝克特:我……如果真是这样。不……这其实是……
威廉:你我都知道是假的,但它带来的结果是好的,不是么?最关键的,在一切结束之后,你依然可以进行着你们可贵的地下恋情,而你的母亲也会得到更好的照顾,一切都不会变。
贝克特:【后退了一步】我需要时间考虑下。
威廉:呵呵呵……最好明天告诉我答案。反正这儿的路你也熟透了。
【贝克特意味深长地看了威廉一眼,离去。威廉则十拿九稳地回了子爵的府邸。】
第三幕:三日之后 上午
【依然是那鹅卵石的街道,和来往的马车们。亨利快步地行走着,没有半点闲适。他冲进了钱德勒家的庭院,直接来到大门前,咚咚咚地砸向了它】
罗伯特:【开门】怎么?谁?啊,亨利,(不安)这么着急是有调查出什么?
【罗伯特穿着十分正式而得体的礼服,马甲齐整,配备着最高,也是最高雅的帽子。他似乎在为某场宴会做准备。】
亨利:(剧烈喘息)我,我不敢下定论,但我认为你该,哈,来亲眼瞅瞅。
罗伯特:你发现了什么?
亨利:温妮,唉,温妮她在和一个男人幽会。
【罗伯特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按住门框,他趔趄了下近乎摔倒,胸部剧烈起伏着。】
罗伯特:走,快走。我要亲眼看看到底是谁!
【这位有些名望的纺织厂老板摔门而出,与老友奔跑在人头攒动的街上。时不时撞上了人,也只是在一片叫骂声中,抱头逃窜。】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处街角的午茶餐厅,咖啡机正冒着蒸汽烹煮着香气洋溢的咖啡豆,闲散的人们三两入座,就着餐,享受早午茶的美味。而在这形形色色的人中,有一组人是那么的显眼,以至于也偶有人向那打量。女人穿着华贵,举止得体,想来是某家的贵妇人;男人身上挂着不太合身的新衣裳,行为局促,也颇为年轻,坐在女人的对面。罗伯特和亨利到了,在对街的商铺找了一家进去,一边紧紧地盯住了那二人。】
罗伯特:(压着嗓音)我就说,我就说!啊,温妮·尤尼斯。
亨利:节哀,罗伯特,这样的事并不少见。但作为你最真诚的朋友,也许忠言逆耳,伙计,这里有一半是你咎由自取。
罗伯特:再怎么样也不能!(悲伤)她丢得是我的脸面,我曾经那么爱她。
亨利:(讥笑)也许吧,你是爱过,但你的爱比起那些热恋的年轻人可差远了。
【他们瞧见温妮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什么,那个青年显然是在被动的招架。】
罗伯特:打那年起。(停顿,埋怨)我从没见温妮笑得这么开心过。她平时那奉承的笑假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是在勉强,强迫她自己!哦,哦!你看哪?那梨涡都挤上眉梢了。
亨利:夸张了,不过她确实很开心……但……【手指摩梭着下巴】
【他们瞄见温妮主动隔着小桌抓住了青年的手,含情脉脉地凑近了脑袋。】
罗伯特:(面部涨红)这是明目张胆的侮辱!
亨利:【死死抓住了罗伯特的肩膀】别,你现在去闹只会满城皆知。不值得。
罗伯特:我看不下去了。我得走了,亨利,这样的婆娘。真该死。
亨利:其实……
罗伯特:我还得准备参加今天下午夏普子爵的宴会。
亨利:其实这个年轻人很可能就是在夏普子爵手下工作,还是他的儿子?我见到了的,温妮亲手把信送到了那处豪宅。
罗伯特:什么?夏普子爵没有孩子,那庄园里除了他们子爵父女俩皆是下贱的仆人和管家!(停顿,沉重喘息)我……我走了。我会去质问夏普子爵这是怎么一回事的!亨利,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救命之恩的朋友……别忘了你这皮囊给你带来了多少麻烦都被我摆平了!总之,你还当我是朋友,再不要插手这件事!
【罗伯特不再听劝说匆匆离去。亨利则无言无奈地注视这一切。等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对街的两人,他愕然地发现温妮前些时候喜笑颜开的面孔突得挂上了涟涟泪水。她一边拿手帕拂面,一边掏出了鼓鼓囊囊的包裹硬塞到了青年的手里。之后她便兀自起身离去,在一片注视下陷入了茫茫人流之中。亨利一犹豫,错失了跟上的时机。】
亨利:(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这青年怎得有些眼熟……事情又有哪里……唉……罗伯特啊,真的要那般你死我活么?算了,我也无能为力了。【摇首,转身离去】
【亨利回到了自己那公寓,躺在了简陋的床铺上闭目沉思。窗外的喧嚣恼人至极,他愤而起身,将其阖上,一切都安静了。】
【此时,贝克特也拿着包裹回到了公寓,他小心地迈着步子,仿佛是马戏团的走钢丝演员,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他又有些垂头丧气,紧皱着那俊秀的眉头,蓝绿的眼睛里充斥着郁闷与纠葛。他推开了家门。】
克莱曼婷:咦?贝克特。咳咳……怎么今儿就回来了?你这穿得……
贝克特:(轻声)妈妈。有些想您罢了,与那厂长通过气,就放了我一天假。强提嘴角,惊喜?
克莱曼婷:也好。【怀疑地眼光上下打量】但怎么这么不开心?手那是什么?
贝克特:啊。这是……工钱。
克莱曼婷:【颤颤巍巍地从床铺上下来,虚弱的双脚挨上了地面,剧烈地咳嗽】
贝克特:妈!你站起来做什么。【上前搀扶,胳膊触碰包裹的声音发出了一串硬币的磕碰声】
克莱曼婷:……我看出了我的孩子在撒谎。这个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贝克特:我……
克莱曼婷:(虚弱但严厉)说!
贝克特:我做了场秀,骗了一个贵妇人。
克莱曼婷:(脸色煞白)怎么会……为什么?咳咳咳——我不是这样教你的!是哪家!
【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动了隔壁的亨利。他惊讶地听着隔壁的对话声,倏地也想起了自己在哪见过那青年!他俯耳在了墙上。】
贝克特:钱德勒夫人。城里那家大纺织厂,就是她丈夫开的。
克莱曼婷:混账!
贝克特:不,妈妈,你听我说。我……【来回踱步】这事情。我、我机缘巧合地知道了那位夫人在寻找她走丢的孩子,找了有十数年了,一直是块心病。有人希望我去演场戏,而且确实非我不可。毕竟年龄相近又有爱尔兰人血统的青年虽然不算难找,但我的长相的确足以瞒天过海。相认,再以独立的姿态离别,也算是了结了那夫人的心愿。虽然不是那么完美……
【一席话下来,隔着墙壁偷听的亨利睁大了眼睛。而克莱曼婷身体似乎颤抖地更加厉害】
克莱曼婷:……你以为,你在做好事?
贝克特:不,妈妈。但我们需要钱,你也——
克莱曼婷:我……我是不会用这些钱的!一先令,不!半便士也不会动的!是谁指示你去做这混蛋事的!
贝克特:【低下头,抿紧了嘴唇】
克莱曼婷:不愿意说?
贝克特:不。【闭目】我……我与那夏普子爵的千金,坎蒂丝·桑塔格·夏普小姐相恋了。有个仆人发现了我们的事。
克莱曼婷:好。好!就为了这个!爱情的判断蒙上了你的眼啊!孩子!我们虽然贫穷,但知足让我们富有!我们虽然低贱,但品德让我们尊贵!嗳!我之所以、我——【翻白眼,抽气】
贝克特:妈妈!【冲上去扶住,让其坐在了床上】
克莱曼婷:孩子,孩子!为什么啊……【用枯槁的骨瘦嶙峋的手抚摸贝克特的面庞】
贝克特:我错了……我彻底错了。我这就去找那仆人,还有那夫人,把一切坦白。
克莱曼婷:去吧,去吧。咳咳……记得带上这些脏钱!善良的孩子,你是怎么骗过那夫人的,也是那仆人指示的?
贝克特:这,那仆人装作走失的孩子写信与钱德勒夫人交流时套出了一些往事。那孩子走丢时带着一封他们夫妻之间的情信,透过这个和一些演技,钱德勒夫人几乎是立马就相信了我……(越来越小声)
克莱曼婷:……去吧。【她的身子骨本就很瘦小,现在又蜷缩了一节】
贝克特:妈妈,你……
克莱曼婷:我没事。记得,孩子。一切犯下的卑劣,在母爱下都无足轻重,而那仅是还没褪下的稚气。妈妈会原谅你的,永远会。
贝克特:【泪水浸湿了睫毛,然后是脸颊,最后滴到了衣服上】好,我会记住的。
【贝克特安顿好克莱曼婷后,夺门而出。后者躺在床铺,失神地盯着天花板那腐朽的木料。】
克莱曼婷:(呓语)原谅……温妮·钱德勒……
【意料之外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克莱曼婷:谁?
【木门被推开】
亨利:夫人,冒昧了。只是想与你聊聊。
第四幕:同日 下午
【今日的庄园大门敞开着,欢迎着各方前来的客人们。绅士们聊着时政、艺术以及一切能抬高自己身份,宣扬自己见解的话题。他们大肆讲述着英国的海军又登陆了非洲哪个国家的首府,探讨着前拉斐尔兄弟会的画多么的荒唐。此时还有几人跳出来反驳,那才是浪漫主义艺术的未来方向。总之他们无时无刻都能找出极其无聊枯燥的话题,没头没尾地聊上那么几小时。女士们穿戴着最艳丽的服装,深v领或是四边形领,还有那束紧的腰身,无不炫耀着自己的身段。女士们的话题就琐碎的多了,但多是围绕着男人们,还有些生活上的格调:舞蹈、插花、茶艺……整个宴会也算是“轰轰烈烈”地进行着。】
【罗伯特来到了庄园门口,他在这里遇见了自己的妻子温妮。温妮踌躇在门外,久久没有进去,脸上的泪痕还未完全消退。她也看见了自己的丈夫。】
温妮:(有些委屈)罗伯特。【靠过去】
罗伯特:(冷漠)嗯。
温妮:你总算来了,我们一起进去吧。
罗伯特:可以,但你其实可以自己先进去的。
温妮:我……(停顿)我不习惯这样的聚会,每个人都在说着不切实际或者根本就不值得讨论的滑稽事。【她把手插进了罗伯特的臂弯】
罗伯特:(嗤笑)哼。那什么值得讨论?【罗伯特僵硬着身子,没有任何实质的回应】
温妮:呃,我不知道……(微笑)你今天是怎么了?
罗伯特:这话应该我来问,亲爱的。【他觑向那两道泪痕】
温妮:我没怎么。【拿手背蹭了蹭脸颊】
罗伯特:没怎么?我也很好,一起进去吧。
【两人相伴而行。温妮凄凄戚戚,却比平时更愿交流,似那雨后初晴还未褪去的晨间。罗伯特彬彬有礼,却比往常更显严肃,就像暴风雨前持续酝酿的夜空。】
【两人也常常四下张望,皆是在找人的模样。找得也是同一个人。】
罗伯特:(低声)亲爱的。你现在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瞒着我。
温妮:(讶异)怎么说到这个?
罗伯特:对妻子的关照。
温妮:哦……但,嗳,都过去了。(伤心)亲爱的,都过去了……本想给你个惊喜。
罗伯特:(压抑愤怒)惊喜?!
【突然,整个大堂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然后这些掌声又汇集成潮水似的呼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子爵带着他的女儿出现在正位上,他们发表感言,邀请客人们从迎宾的前站去往二楼的餐厅及会客堂。仆人们忙碌地规划着宾客的顺序,按他们的地位与财产。钱德勒夫妇走在前头,引路的正是那仆人威廉,但二人皆不知晓这号人的存在。等一切都落定后,人们再一次聚成了一个个团体,聊起天来。】
【钱德勒夫妇来到了子爵身边,这里也聚集着相当的客人。子爵正讲着自己的往事。】
亚当:事实就是那样,我不觉得这是可悲的事情。适当的悲伤可以让我显得深情,但我知道还要向前看,我还有我的女儿,和这一家子几十口人要养活。
客人(男):那可真是了不得。
客人(女):子爵夫人若能知晓,一定也会欣慰吧。【抹泪】
罗伯特:可惜了,子爵夫人一定是位贤淑的女子,而有些女人即使在最幸福的环境里,也往往抵抗不了外界的诱惑。
子爵:哦?为什么这么说,钱德勒先生?
温妮:他今天——
罗伯特:生意做多了,见得就多了。【他瞥了妻子一眼】子爵阁下,我想请问您有闲暇吗?我有些事想与您详谈下。
子爵:什么是不能在这里聊?
罗伯特:一些生意上的事。
子爵:那你可得等等了,我还有许许多多的客人需要照顾,晚些时候再谈吧。哈哈,刚刚说到哪?
温妮:(轻声,对丈夫)晚些吧。(对子爵)您说到了向前看,阁下。哦,对了,我也有件事想问问您。您的仆人们今天都回来了么?【向四周张望】
子爵:他们该是都来了,毕竟最忙的日子啊。(疑惑)怎么提起这个的,夫人?
【罗伯特的面部肌肉变得有些僵硬。】
温妮:没什么。只是感觉没见到我认识的那位……棕色头发的,还挺壮实的孩子,当然,他还有一对明亮的蓝绿色眼睛。
【罗伯特的喘息开始变得沉重。】
子爵:嗯?你是认识他们中的哪个么?我想想……(停顿,思索)额,抱歉夫人,我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不应该是这样,也许你要确认下他到底是否在我的府上。
温妮:怎么会?(喃喃)要这样躲开我们么……
罗伯特:(突兀的怒吼)够了!
【所有人骤然噤声】
温妮:(害怕,小心翼翼)罗伯特……你——
罗伯特:你!寡廉鲜耻的女人!【甩开了温妮的手,后者摔向其他客人,被接住】
温妮:(喘息)我……
罗伯特:你这只偷腥的猫,竟然要当着丈夫的面,当着子爵的面!去寻你那下贱的情郎!于我是不幸的噩耗,我愿缄口不言。于你是疯狂的热恋,在那不知死活地蛮横!不可理喻!
温妮:不是,我没有的。我爱你,罗伯特。我万万不能做出那种事。【优雅的面孔变得诧异与惊恐,还有几丝痛苦】
罗伯特:那你说说,为甚要偷偷送那仆人钱财!又为甚和那仆人幽会!我用我的双眼,亲眼看见了那一切,比那蒙眼的丘比特要看更清楚数倍!一幅幅耳语厮磨地图景撕碎了我的心,作为一个丈夫的心。
【一句又一句满怀恨意的话刺入了温妮的心灵,她的委屈与埋怨亦是溢于言表。】
温妮:你都看到了。但你看到的是自以为是的景象!你总是这样的,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真相埋藏在那傲慢的臆断之下。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但我会找到他,用事实把你自负戳穿!我爱你,爱我们的家庭,远比现在的你多。你变了,罗伯特,你不是这样的,至少当初不是。
【温妮推开了搀扶她的客人,推搡开一条道路。】
温妮:威廉,威廉!威廉·雷扎!我的孩子!
【闹剧扩散开来,坎蒂丝从应付客人,维系聚会形式稳固的忙碌中抽身,向着喧闹提着裙子奔来。她少见地穿上了华丽的裙子,恰好撞见了反向跑走的温妮。她扶住了对方。】
坎蒂丝:这是怎么了?父亲,你那儿是怎么了?!夫人,没事吧,你想要找谁。
亚当:(愠怒)罗伯特,这是怎么回事?快收拾掉这出闹剧。
罗伯特:抱歉,阁下。我无法容忍,这女人给予我的侮辱。我惟一的恨源自曾经那深切的爱。他背着我与您的仆人偷腥,这是污名化我的名望。
坎蒂丝:偷情?!与那威廉?(大声)威廉!听到了么,给我过来,解释下你弄得好事?
【闲言碎语的人们身后挤出了威廉。】
威廉:小姐,哦,天。这是怎么一回事?
坎蒂丝:(询问温妮)是他么?只有他叫威廉。
温妮:【看向威廉的脸,摇头】不,不……不是他。
罗伯特:哈!(讥讽)真相?!
坎蒂丝:我警告你!钱德勒先生,你也得慎言,如果不是威廉,这意味着我们夏普家的仆人并未和你的夫人有过瓜葛。威廉,你认识这位夫人么?说实话。
威廉:我从未见过她本人,我的小姐。我以我曾祖父那伟大的姓氏发誓。
温妮:瓜葛,从没有过!哈哈哈……你们都不相信么?到最后只有我是被欺瞒的可怜人,这本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放开我!
【温妮又一次挣脱,横冲直闯,逃进了一间屋子。是坎蒂丝的闺房。其余人赶忙跟上,在后头缀着的则是看热闹的闲客。显然这种纠纷要比侃天侃地要有意思多了。】
亚当:冷静,钱德勒夫人。请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妮一路逃到了窗台边,背依靠着那窗户,便无路可去了。】
温妮:我说得话,你们还会相信么?即使我曾深爱的丈夫,(停顿)已经一口咬定我背叛了他。
罗伯特:我现在仍爱着你,但有多爱,就有多恨!
亚当:好了!你也收声,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夫人您先解释下缘由,我会帮你做主的。
温妮:好,好……(喘息)十八年前,那时的孩子还能被我呵护在怀里,罗伯特也未曾有过什么家业。我们过着赤贫但充实的日子。我们奔波着,从一个城市去往下一个,时而分别,时而又重聚,我从未抱怨过。直到来到曼切斯特的那天,在浓烈的煤味与咖啡的香气混合的嘈杂站台上,我拿着他寄给我的信,站在那等着他,而有人将我怀中的一切都抢走了!无论是信,还是那襁褓中的孩子!(流泪,歇斯底里)我没日没夜的想念他啊……夜晚,我会因老鼠那细小的动响惊醒,认为那是孩子的苦恼;白天,我会幻想孩子渐渐长大的活泼样貌,把自己困在那虚假的家中。多少年了,我们发了家,回到了曼切斯特!我找了太久!开始是等待,后来我发现这一切都成了一种习惯。而就在前不久,我找到了,我的孩子就在这府里工作。他写信给了我,我回了他信,如此反复,直到今日上午的相见。他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和罗伯特年轻时一般英俊,是个努力的孩子。但也正是这份独立,将他远远地从我身边带走了……我对不起他,真的对不起他。但我仍然想见他,哪怕再一眼!罗伯特!我见的人是我们的孩子!
【温妮潸然泪下地讲述自己的故事。相信她的夫人们,拿手帕擦拭着眼角,而另有些撇着嘴角像是讥讽。】
罗伯特:温妮……亲爱的(停顿)是这样?是我……弄错了?不……
温妮:你仍不信我?!
罗伯特:我……【罗伯特有些进退两难,他的脸颊因愤怒而浮现的红润还未褪去,现在又因尴尬添上了异色】如果真是那样,我愿意致歉。但又有什么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相?
贝克特:我能!
【人群中又一次出现了骚动,贝克特跻身而出。】
坎蒂丝:贝克?!
温妮:威廉?!
贝克特:【向坎蒂丝看了眼,又转向子爵颔首】抱歉闯入了您的宴会,子爵阁下。
亚当:我的宴会从来都欢迎任何人,年轻的小伙子。【用余光来回望着贝克特与坎蒂丝】
罗伯特:是你!
贝克特:是我,(诚恳)我要先向您致歉,钱德勒先生。还有您,钱德勒夫人。
【一旁的威廉与贝克特对视,他缩了缩脖子,打算悄悄地溜走,但被身边的坎蒂丝发现并揪住了衣袖。她瞪了他一眼。】
贝克特:我为我的行径忏悔,谎言搭建的圆满是虚假的。钱德勒夫人,我并不叫威廉,与你书信往来的威廉是他。【指向威廉】我叫做贝克特·霍勒,并不是您真正的孩子,夫人。他欺骗了你,他的私房里一定还能找到您过去的信件。而这袋钱,我原分不动地带了回来。我的良心不能容许它玷污我的自尊。
威廉:【突得趴到地上】我!我绝无恶意!我……一时鬼迷心窍……被那闪亮亮的沙弗林蒙了眼。夫人,夫人,我绝对没有害你的意思。这不是件好事么?钱德勒先生,看,如果不是您的怀疑,您妻子的情绪是不是要比往常好上许多!
亚当:放肆!仍在诡辩!
温妮:(惊讶,之后是绝望)假的……呵呵……原来都是假的。
罗伯特:(沉声)温妮。我错了,我不该……孩子的事情我与你一样悲痛,我疏于对你的关照。如果我能在今日之前认真地问上你一句,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坎蒂丝:钱德勒夫人,快回来吧。已经没有误会了,我会盯着这男人好好地向你致歉,如果他还想与我们家做生意的话。
温妮:你们……(惨笑)又有什么意义呢……要么不信我,要么欺骗我!我的生命,真的这么不堪么?!
【窗户被打开,风忽地涌入,吹在了人们惊讶的神情上。有些人,像是罗伯特与贝克特,想要冲上来拉出温妮,但为时已晚。她面朝下向楼下落去。客人们爆发了骚乱,仆人们急忙向着楼下冲去。】
【逆着人流而上的,是另两个人,亨利与克莱曼婷,他们终于是赶到了现场,但恰好也看到了温妮坠下的一幕。】
罗伯特&亨利:温妮!
其他:钱德勒夫人!
尾声: 紧续上章
亨利:狗屎!晚了一步!
【宾客们对亨利的肤色与粗口无所适从,但很快也被子爵压了下去,而且更严峻的事情也震慑着所有人的心神。】
贝克特:妈妈!你怎么回来这里?钱德勒夫人她——
亨利: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亨利上前几步站在了摇摇欲坠的罗伯特身旁,面朝着贝克特】温妮·尤尼斯·钱德勒,是你的亲生母亲,亲生母亲啊!
克莱曼婷:(虚弱颤抖,伴随咳嗽)我为我此生最大的过错忏悔。年轻的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和丈夫,才盯上了那时毫无防备的她。我羡慕她,嫉妒她。她虽善良,以为分享她自己的喜悦,分享她那丈夫的来信就能抚平别人心中的苦难。她不懂得这些!那份幸福让妒忌的火焰灼烧着我的心。我对不起你,贝克特,也对不起你们原本美满的一家。
【贝克特被事实震惊的难以言语,就连始作俑者威廉也为此等巧合暗叹。坎蒂丝急忙搂住了男友,免得他做出什么傻事。】
贝克特:她是我的……母亲?
亨利:是,如假包换。
罗伯特:那,这年轻人,真的是我们的儿子?
亨利:你那商业上的精明要是能分一半过来!还要我再说一次么?他是你们的孩子!你看那发色,还有那双与温妮一般无二的眼睛。如若你还不信,这里还有那封情信。【从黑风衣中掏出了泛黄的信纸,破旧的边角几乎让它像是张被废弃的稿纸,展开,清了清嗓子】咳咳——
致被深爱的他们:
【亨利朗声颂着那十八年前深情而稚嫩的情信,罗伯特早已啜泣成泪人。】
罗伯特:(抽噎)曾经的我想给她一切,承诺一切,可我一无所有。现在的我拥有了一切,却让她失去了我,也让我失去了她。钱、地位、荣耀,我仅有的那点自尊,我愿意用所有这一切,再换回曾经的相逢。温妮……
亨利:罗伯特……
温妮:(夹杂感动)你,真的愿意?
【温妮的声音从人群后传出,她被仆人搀扶着踉跄走了回来,捂着手臂,发丝凌乱,泪眼朦胧,但好端端地站在呢。】
坎蒂丝:钱德勒夫人!怎么会……
搀扶温妮的仆人:不知怎得,那窗台下有一张天鹅绒床垫!夫人落在那上,只是挫伤了手腕。
贝克特:床垫!谢天谢地!
克莱曼婷:造化弄人!老天爷也舍不得带走你啊……温妮。我……我没脸见你。这些年我生活在惶恐难安中,总怕贝克特寻到了你,他真正的母亲,就会离我而去……我占有了不属于我的亲情…… 温妮,你如何处置我,我都不会有怨言。
温妮:你是……当年火车上的妹妹?我记起你了,但我死里逃生而来,再难说得上怨你……
克莱曼婷:这……不行的。
温妮:又有什么不行呢?看看你自己,克莱曼婷,你应受的惩罚早已兑现,而我也感激你将我的孩子教导成了个正直而有担当的青年。
罗伯特:【上前一步,将妻子拥入怀中】原谅她吧,温妮。今天发生的一切惊醒了置身不切实际妄想中的我……我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誓言与追求,但现在我全想起来了,我只求你的安好……还有……【他望向贝克特】
【温妮也望向贝克特,贝克特回望,欲说还休。坎蒂丝轻轻推了他一把。】
温妮:过来吧,孩子。让妈妈再好好看看。
【贝克特走了过去】
贝克特:这一切,太难以置信。
亚当:(笑意)命运的捉弄!
贝克特:钱德勒夫人……不,我是说,母亲,还真有点不习惯。(朝向克莱曼婷)还有妈妈,还记得你说的,在亲情面前,那些过去的卑劣都苍白无力。即使您应当受到惩罚,我也无法义正言辞地坐视不管。您养育了我,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朝向罗伯特与温妮,艰难地)爸,妈……天,这可真怪……我用我微不足道的尊严与生命为她祈求,接纳她吧,接纳这个可怜了半生的女人。
温妮:孩子【伸出未受伤的手,整理贝克特那因匆忙奔波而缭乱的发絮】,即使你不说,我也绝不能那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我当然会顾及你的感受,放心吧。
克莱曼婷:您是我见过最宽容的人,温妮……你从未变过。
亚当:好!【子爵主动鼓起了掌,面朝向了围观的客人】先生女士们,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们现在都知道,钱德勒一家确实迎来第三者,他们找到了失散了整整十八年的儿子!这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不要再那一副看热闹的做派了,快快跟我一起向他们祝贺。
【客人们如梦初醒,自然知晓这是子爵要为之前钱德勒一家整出的一系列的闹剧打圆场,便顺其自然地一一向团圆的家庭祝贺。】
亚当:此外,我还有一件喜人的事情要宣布!我的家庭也要迎来第三者了(停顿)巧的是,还是那个年轻人。我的女儿,会在下个月的这一天,与钱德勒一家的公子举办婚礼!大家若是有意,依然可以参加婚礼后的宴会!
贝克特&钱德勒夫妇:什么?
坎蒂丝:【掩嘴偷笑】贝克~你不会……要拒绝我父亲吧?
贝克特:啊,当然不。(小声)这是怎么一回事,坎蒂!
坎蒂丝:哼。如果你胆子大些,不总是半夜来见我的话,也许这事还能提前几个月。我父亲早就知晓我们的关系了,从一开始就知道。
贝克特:啊?
亨利:年轻人啊,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哈哈哈……
坎蒂丝:我父亲又不像那些迂腐的贵族,母亲的撒手人寰早就让他明白身外之物不能代替一切,你怎得还想不明白?看看你的父母。
罗伯特:倒是成了孩子们的反面例子了(干笑)。
温妮:若是我们能有子爵阁下的远见。不过现在也挺好。(微笑,将头埋进了丈夫的胸膛)
亚当:胡说!这丫头就是喜欢那偷偷摸摸的刺激。贝克特,我老早就想和你见一面谈谈的,问问你是怎么骗走我闺女芳心的。对了,钱德勒先生,那些生意上的事,你记得和你儿子的未婚妻商量上一趟。
罗伯特:您的意思是?子爵阁下,您可真是……
亚当:(无所谓地)闲话早就充耳不闻了。
罗伯特:既然如此,贝克特,你有兴趣管理那纺织厂么?
贝克特:啊?
罗伯特:我因为在事业上了忙碌,错失太多太多,必须去弥补下你的母亲。我觉得这是顶好的主意。
温妮:(揶揄)可别又是嘴上说说。(对贝克特)孩子,也别太累着了。
贝克特:不,不,在累着前,我可早就被幸福冲昏了头。
【众人欢笑】
亨利:他怎么办?(指向威廉)
亚当:这是我的失职,让我处理吧。
威廉:别……大家欢喜的日子,就别让我的事扫兴了吧?
坎蒂丝:你当真是能说会道!
贝克特:罢了,如果不是他找上我,事情也许不会阴差阳错地这般美满。
温妮:孩子说得对,那些恼人的小事就随他去吧。
罗伯特:温妮都这么说了,我自当没有意见。
亨利:我是私家侦探,既然雇主不追究,就算了。
克莱曼婷:倒是要谢谢你给了我面对过错的机会。
亚当:都这么说,那还是让我来决定把。威廉!
威廉:在,在的!
亚当:你就去全权负责照顾这位女士的起居吧(指向克莱曼婷)。酬劳减半,责任翻倍,将功补过,明白了么?
威廉:好,我会的。多谢子爵阁下开恩——
亚当:好了,宴会还没有结束,让我们继续吧。这人生啊——
所有人:是向前的!
【众人皆笑出了声,太阳已然落下,但没有人会为此恐慌,因为所有人都明白,第二天一早,它就会照常升起。】
———————————————— end ————————————————
作者:可以说是七零八落,乱七八糟,杂乱无章的一篇东西了。完全没写过类似的东西,这是第一次,希望大家能理清其中的脉络,想来还是挺简单的,毕竟初心也就是想写个能让人会心一笑的闹剧……当然还希望能带来些紧张感和惊喜感的戏剧冲突。总之,写完后我自己读了一遍,只能说罢了罢了。给大馍加班是第二初心,没毛病。
馍评:我原本预估是足足有1W7的谜语练笔,于是向PL们请了一个晚上的假,打算花时间好好看看。结果并没有什么阅读难度嘛,最后还是只花了个午休时间就给看完了。
作为老年人很喜欢看这种结局,大家都获得各自的幸福是最好的了。
这也能算作是“欧·亨利”式结尾了,不过欧·亨利是短篇小说大师,没作者这么驴。下个月起我得好好定规矩了,不能再让你们这些驴子在字数上“内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