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练笔之十九:剁椒鱼头的绵绵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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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杀父之仇
后面的事情越来越模糊了,只记得到处都充斥着热气,他们在神庙里吃着火锅唱着圣歌,外面的雨打在石板发出连续的撞击声犹如车马穿行,世界的样子只在天火出现的一瞬闪过,一切都是天命赐予的、我们自己的投影。我知道,雨下的很大,就像那次大洪水来临的前夕。
或许是人类的执政官来过,说什么优秀的人类需要赏赐,没有贝壳会很难管理。
谁也没想到随便给人类定下的交易信物竟然如此的有用。谁也没想到遍布海滩的贝壳也有紧缺的一天。我知道父亲关心的并不是人类,而是执意为人类带队取贝壳的哥哥。
或许是内陆的气候比不得海边,父亲的皮肤常年瘙痒,他随手挠了挠后腰,搓起指尖残余的鳞片,漫不经心的说,“最近孩儿们都在掉鳞片,要不赏赐他们一些鳞片吧,这东西到不怕有一天没了。”执政官忙跪下说:“诶呦,这可是龙鳞呀,我代表全人类承您的恩德。”
这就是仇恨的源头。多年后,我到了记事的年纪,哥哥仍没能回来。疯狂的人类冲进了神庙,把我所有的族人全绑起来,贪婪的刮取他们身上的鳞片。带头的人类一刀砍掉了父亲的头颅,把他光溜溜的身体被吊起来示众,高呼着“看啊,这就是神灵,不过如此!”。
我永远忘不了父亲身体的样子,那样子很像一样东西——人类。
二、爱的背叛
政府军很快镇压了疯狂的人们,执政官打开自家的仓库用一车车贝壳犒劳三军,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我因为年龄小幸免于难,但也因此从以星星命名的神族小公主变成了人类王族圈养的神兽,我的绝美的容颜被他们刻在石头上,画在旗帜上,成为了王族的图腾。
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我每天都在空中花园里玩耍,小王子成为了我的青梅竹马,我知道他是执政官的儿子,是我的仇人的后代,但当时他和我一样,还是个孩子,我实在无法恨他,相反他天真、英俊照顾我无微不至,我想我爱上了他。不管功课多忙,他每天都要骑着我在花园中心的湖泊里游上一圈,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光。他说,等我长大了,就让我当他的专属坐骑,和他一起去打仗。
后来他去打仗了,留下我苦苦等待。听说他为帝国开疆拓土战无不胜,我痴心妄想,他有一天打到海上,让我也有用武之地;我痴心妄想,他有一天执掌王权,力排众议立我为后;我痴心妄想,他有一天背叛家族,为我杀尽我族的仇人。我甚至想到了我们孩子会长什么样子——世界上最美的样子。
再后来他回来了,手执有锋利贝壳枪尖的长枪,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了,他说他不需要坐骑,他需要的是一副布满闪闪鳞片的铠甲,于是他用枪尖插入了我的心口。我终于明白了,不管是贝壳还是鳞片,都不是没有用的。
我的皮被做成他的铠甲,绝美的头颅也被做成了头盔,他穿上我,和他身后画着我头像的军旗很配。
三、绝望永恒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死,或许身体本就与灵魂无关。我失去了触觉和一切身体的控制权,但我还能看能听,就这样作为一件衣服保护着我最恨的人驰骋沙场,我知道他在用我的鼻孔看世界。
小王子终究还是死了,箭矢穿过我的鼻孔射爆了他的头,我甚至感受到箭头扎到我后脑勺上的幻痛。新的人王戴上我的头颅杀回王宫,我看到不久前被战马踏过的土地再次被战马踏过,我看到不就前投降的人类因为投降被处以极刑,我看到曾经高高在上的王族被活活烧死,我看到娇生惯养的贵族少女被关进地牢去生养新一批的奴隶。新的人王不像神族一样不问世事,我跟着他的视角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当夜深人静,他把我放在桌上,借着烛火我们四目相对,我从他温柔的眼波里看到我的头颅一如往昔般美丽。他对我说:“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后事的神话必有你我之名,你将随我流芳千古。”说完顺手敲了我一个脑瓜崩。
新人王登基那天,他用前执政官祭旗,为我报了灭族之恨。接着,执政官寝宫里搬出一排排罐子,打碎后露出的竟全是我族人的头颅。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神族的头颅被砍下可能并不会真的死亡,神的灵魂应该是附着在头骨之中。也就是说我的父亲和我的族人并没有真的死亡!
新人王举起了我的头颅,对着台下千万人民说道:“这枚头盔是旧神的头颅,象征着天赋的王权,曾经我戴着他无往不胜,今天我戴着他加冕为王,请尔等与诸神共同见证。”说完,他戴上我,拿起铁锤,在我的眼前将我的族人一一砸碎,我成为了世界上唯一的王冠。
四、无尽循环
往事越千年,我早已看腻了人类的王朝更替,新人王的后代被更新的人王灭族,我也再也没有报仇雪恨的感觉了,每当与人类或敬畏或贪恋的眼睛对视,就有无尽的恨意在我头骨中徘徊。
在神话中,我的族人是来自黄金海岸的旧神,乘着神罚大洪水逆流而上统治了人类,执政官贪图我们身上黄金鳞片发起屠神之战,我作为最后的旧神公主给人类降下诅咒,于是就有了新人王戴着我的头颅建立了推翻了执政官,后来他的后代荒淫无度,又被我降下诅咒,于是又有了更新的人王戴上我的头颅建立王朝….而我作为神话时代唯一的神迹成为了被所有人觊觎的对象。
我看到新的贵族躺在我们的神庙中不劳而获,好像他们才是真正的神灵;我看到新的奴隶从出生到死亡出卖着自己的生命,好像这一切都是神赐予他们的使命,我看到一个又一个登基大典,总有个臭男人戴上我,在我绝美的头颅里留下激动的大鼻涕,我看到一个又一个担惊受怕的夜晚,也总有一个臭男人把我搂紧,甚至不让他痛哭的妻子靠近。这一切都使我恨,恨我拥有货币,拥有权力,拥有名望,却没有生命的控制权,恨我不能死去。
五、最后的疼痛
或许是人类生老病死的循环让智商也陷入了死循环,直到我被人埋到地下,世人再也找不到我之后,才有人弄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我并不是唯一能证明王权合法的东西。
又不知过了几个千年,我被当做文物挖了出来,又因为过于美丽不像古董而被认为是赝品。那是个燥热的夏日,沙漠中失联的考古队在神庙遗迹下躲避阳光,一个冒失的人类小子不小心打碎了装着我头颅的罐子,我绝美的容颜惊艳了他们。
冒失小子:“哦我的神呀,这不会就是诅咒王冠吧,听说戴上它就会变得荒淫无度呢。”
原来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人类是如此编排他们的历史的。
考古队长:“狗屎,你见过这么新鲜的古董吗?我们被耍了。”
队员A:“队长,这确实是我们挖出来的,一路上也没接触别人呀。”
考古队长:“墓被挖过,看这新鲜程度不超过两天,说不定这帮狗崽子在哪看着我们呢。”
冒失小子:“不会吧,这玩意灵异的很,说不定真是诅咒王冠呢。”
队员A:“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你让金主爸爸相信我们出生入死就带回去个这玩意?长点脑子吧,希望其他东西里还有像样的。”
队长把我的头颅拎到眼前,我从他温柔的眼波里看到我的头颅一如往昔般美丽。
他说:“和刚从市场买的一模一样。要不炖了吧,正好口粮不足了,也给你们补补脑子。”
冒失小子:“好耶,吃火锅!”
队员A:“早就听说队长的剁椒鱼头是一绝,我可是带了全套的辣椒。”
我的头颅被劈成两半,左眼看到了自己的右眼,用于酷刑的异域果实裹着热油冲进了我的意识,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感觉——疼痛。
啊,我恨啊,我诅咒所有的人类:
诅咒你们分裂出无数的灵魂,却挤在一个被他人操控的躯壳。
诅咒你们研制出杀死你们自己的武器,用血肉筑成孵化魔鬼的温床。
诅咒你们在死后获得永生,不惜杀害同伴把粪土当做毕生追求的新娘。
诅咒你们种下仇恨的种子……
乌云与夜一起降临,沙漠中下起了救命的雨,考古队员们愉快的唱起了赞歌。
后面的事情越来越模糊了,只记得到处都充斥着热气,他们在神庙里吃着火锅唱着圣歌,外面的雨打在石板发出连续的撞击声犹如车马穿行,世界的样子只在天火出现的一瞬闪过,一切都是天命赐予的、我们自己的投影。我知道,雨下的很大,就像那次大洪水来临的前夕。
馍评:“剁椒鱼头”是道经典湘菜,所以作为湖南人看到最后不厚道地笑了。我公司对面有家“洞庭渔人”,剁椒鱼头就是那儿的招牌菜,有客户来时我偶尔能去蹭顿饭,上菜时服务员会淋上白酒并表演火烧鱼头。不过我觉得这菜偏咸,更喜欢“水煮鱼片”一类的菜(而且泼油的时候那滋滋响声是真的性感)。
“俗说鱼跃龙门,过而为龙,唯鲤或然。”大约就是说鱼跳过龙门山这个地方,就可以幻化为龙。倘若从“鱼龙变化”这点着手,把深潜者跟龙关联起来;又或是从“退化”的角度,龙被扒去了鳞扔进了水里,又能是“蛟”的由来……感觉都能写出些有意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