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练笔之二十：夏夜与虚构怪谈
没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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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写我们学校的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吧。”我说这句话时一定两眼放光。
“谁会看这个啊。”小西盘腿坐在床边，从手机屏幕上抬眼看我。
“管他的，好玩就够了。”平日看的猎奇故事总算发挥作用，我飞快地新建文档，“先发到墙上看看反响如何，贴吧和微博也水一水……”
“你总对这种无聊的事感兴趣呢。”
小西说得没错，我对除正业外的一切事物抱有热忱，而其中大多都只是在浪费青春。
——因为生活实在是乏味到令人生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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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小西大概得收回她的话了。
最初只是以某位不明真相的“受害者”视角投稿某件看似寻常的小事，没收到多少反馈。但时间一长就有人发现了端倪，开始在评论区提出异议，逐渐发展到灵异方向。
这一切都是在我的引导下循序推进。墙的匿名投稿机制无疑给我提供了极大便利，而我那十个平日苦心经营的小号也在这时大放异彩，几乎没人怀疑这全是一个人的自导自演。
以我称之为“开水房的幽灵”这一怪谈举例，在路人眼中，这件事全程如下：
7月2日，某人抱怨自己在凌晨一点半被走廊传来的“咔哒、咔哒”声吵醒。本人长期受失眠折磨，好不容易入睡却被弄醒而不免火气很大。TA说是提着盛满的水壶走路时握柄与壶身摩擦发出的声音，并提醒作息时间阴间的同学尽量不要零点后在公共区域发出较大的噪声。（从语气判断投稿人是位男生）
7月4日，某人称自己二十三点五十左右在四楼的开水房捡到一张水卡，放在开水机上请失主自行领取。附加的照片却模糊到卡号完全看不清。评论区有人吐槽拍照技术，本人却回应自己拍摄的照片绝对是清晰的，不知为何上传后就变成这样；而TA在投完稿后习惯性地删除了原图从而无法证实这点。（从颜文字判断投稿人是位女生）
7月6日，某人呼吁大家节约用水，且不要把饮料或冰粉、面汤等食物倒进水槽，并附上了二楼开水房水槽满溢以及排水口被不明殷红色胶质物堵塞的照片。投稿人表示自己已清理了堵塞物，受到评论区一致赞扬。
7月9日，某人称自己在夜归经过二楼楼梯口时听到不远处的开水房传来阵势不小的流水声，怀疑是机器故障，让二楼的同学们注意一下小心接水时被烫伤。“像是有人在开水房洗澡”这句形容因被评论区各种恶搞而有望成为本季度我校网络新梗。有几位住二楼的兄弟称确实听到了水声，但都以为是隔壁宿舍在洗澡。从这里有人开始把近来在开水房出现的异常联系起来。
7月15日，某人提议女生在深夜去打水时最好结伴，因为近日投稿人和舍友分别单独去打水时总感觉到背后有奇怪的视线，并指出是在六楼的开水房。由于本校男女宿舍同楼，又曾发生过男生在洗衣房骚扰落单女生的事，大家默认为是有心怀不轨之人作祟，纷纷支持这种畜牲逮到一个打一个。
7月17日，某人为自己昨晚半夜在走廊提着水壶跑动致歉，称自己因最近的事疑神疑鬼，在打完水上楼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和“咔哒、咔哒”的声音，但想到刚刚在开水房和楼道并没有看到提着水壶的人，细思极恐就不自觉加速跑了起来。评论区除对投稿人的揶揄外，有人发布了整理后的开水房异闻汇总，立刻引起了热烈讨论。
这一系列情节剧当然出自我手。投稿人和捧哏是小号，大号则有意无意地把其作为茶余饭后的水群素材来证实网络传播学并非虚设。经过近一个月的张罗，已有两则怪谈初具雏形，一则绝赞配信中，另外四则仍在构思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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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问过我这是不是我干的，我如实回答并请她替我保密。她撂下一句无聊后对我爱搭不理，但在另外两个舍友聊起这些时默不作声。我有点遗憾小西当时没加入我，不然有她的文学功底助力，七大不可思议一定会更加深入人心。
转眼选修课程即将结束，学生陆续离校拥抱暑假。第三则怪谈“迷失于合欢大道”也将迎来高潮。
合欢大道顾名思义，道旁种满合欢树，是出校的必经之路。在前一个月里，有人（我小号）建议学校给这条路加装几盏路灯，晚上黑灯瞎火的有点瘆人；有人反驳这条路一直灯火通明；两方争执起来，最后大家意识到在一部分人眼里夜晚的合欢大道似乎的确昏暗阴森。这时便有人（另一小号）不怀好意地点出合欢不是也叫鬼树嘛，说不定是这些人同为招鬼体质才……
只再需小小的助推就能顺利使这则怪谈成形。在另外俩舍友回家后，我看向正在收拾行李的小西，拜托她经过合欢大道时帮我拍几张照。为了赶凌晨的飞机，她会在半夜离校，正好能拍到我想要的夜间照片。
“你怎么不自己去拍。”她头也不抬地说。
“你知道的，校门太远了啦。”我嬉皮笑脸。以我的步速，从宿舍走到合欢大道少说二十分钟，还得往返，特意去拍照未免有些不值。
“好吧。到时记得提醒我。”
“谢谢！！”我把两包零食往她的行李箱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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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小西离开宿舍十五分钟后，我给她发消息提醒拍照。
几分钟后，她发来三张照片。我用表情包再次表示感谢后点开了大图。
好……模糊。我赌她绝对没有开夜景模式。仔细辨认倒也看得出是合欢大道。后两张清晰一些，第三张还能看见地上小西举着手机的影子。
但是……为什么这么暗？朦胧的灯光像罩着层黑纱，光影的分界线也看不真切。小西的技术再差也不至于每张都拍成这种效果啊。
不可思议。我突然想起我自己编造的怪谈，以及一周前和小西的闲聊。
“你相信吗，那些。”
“我自己写的，信个鬼啦。”
“哦。”
“反正又不是真的。”
“小爱和小碧好像信了。”
“嗯……以防我回宿舍被她俩暴打还是继续瞒着好了。”
不会吧。我犹犹豫豫地给小西发消息：这条路现在亮吗？我看照片好像雾蒙蒙的。
没有回复。
：我不是在开玩笑，你觉得合欢大道看起来是黑黢黢的吗？
没有回复。
：你现在出校门了吗，打上车了跟我说一声吧。
没有回复。
我开始慌了。
：小西你那边出什么事了吗？看到就回我一下好不好
没有回复。
离她给我发照片已经过去了十三分钟。
我本打算配这几张照片的文案，也就是“迷失于合欢大道”的最后投稿内容，是半夜经过合欢大道的人会暂时失联，如同迷失于现世与彼岸之间。这是目前最具日式风格的怪谈，也是听起来最玄乎的一个。我计划发布后就任其自生自灭。
但巧合的是小西突然不回复我了，她不会故意这样的。
：小西你还好吗？
：正在呼叫……
：等待对方接听……
：对方未接听。
我“腾”地站起来，却又不知道接着该做什么而瘫下去。
不会的，万能墙怎么可能是怪异揭示板。再说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似乎是为了证实我的话，手机亮起一条消息通知：我上车了。
小西淡淡地回复：你是魔怔了吗？
：没事就好。
我敲字时手指软绵绵的。
：你不是说你不信这些吗？
：谁让你半天不回我啊！
：碰到个熟人，聊了一会儿。手机静音了。
见色忘友。我暗自咕哝，把手机扔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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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我独守空房。尽管同楼层还有几间宿舍稀稀落落亮着灯，但都如海中的灯塔遥遥相望。
拿好水卡拎起水壶，早点洗漱睡觉。随着学生的离去，校园变得安静，似乎连我那经营怪谈的炽热心情也逐渐冷却了，在这清凉如水的夏夜。
将开水和翻腾的热气关在壶中，我尽可能平稳地走着，避免发出任何声响，如同月夜江面上的摆渡人。
“咔哒、咔哒、咔哒……”
心脏猛跳了起来，原本平静的浪语刹那间激变起惊涛汹涌。
“啪嗒——啪嗒——”
脚步声，湿腻沉重的脚步声。刚从及脚踝深的水中走出来一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兴奋？害怕？使泵压血液的力道和频率越发狂野的原因究竟是哪一种，也无法细究了。
我才不信自己虚构的什么怪谈。深吸一口气，我攥紧水壶的握柄，猛地扭转身体——
走廊除惨白的灯光外空无一物。
PS：万能墙（简称墙）是由学生管理的用于发布本校各类信息的QQ公众号，几乎每个在校生都会关注，可自行投稿且审核门槛极低，所以稿件的内容也五花八门。
怪异揭示板是游戏《怪异揭示板与七重传言》里的，在上面发布的传言都会成真。
（冒号放段落开头似乎不合规范……请见谅）
馍评：我查了查《怪异揭示板与七重传言》这个游戏，好像是18年google play最佳独立游戏Top10。不过这让我想起世纪之交时的Persona2，即女神异闻录2，里头就有1个“流言系统”。不过女神异闻录系列还有3-5比较有名。
这篇练笔一开始看得时候，发现投稿人有男有女，就心想：“这如果不是男女混宿过不过去吧？”果然后文中非常严谨地解释了该宿舍楼是“男女同楼”，真是好时代啊。
不过“在前一个月里，有人（我小号）建议学校给这条路加装几盏路灯，晚上黑灯瞎火的有点瘆人；有人反驳这条路一直灯火通明；两方争执起来，最后大家意识到在一部分人眼里夜晚的合欢大道似乎的确昏暗阴森”这段话有些戳我笑点：有种“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的感觉。
与作者上一篇投稿做比较，是一脉相承的风格。也期望作者在之后的练笔中，多尝试些新东西、新写法。